药棚里的炭炉烧得正旺,陶罐里的药汁咕嘟作响,混着雪参的清苦与赤焰草的辛烈,在棚顶凝成细密的水珠。
阿阮的手指极稳,捏着药杵的指节泛着青白,每一下舂捣都恰好落在药汁沸腾的节奏上——这是常年与药材打交道才有的火候。
林昭站在棚角,袖中功德碑的温度忽高忽低。
他望着阿阮俯身替病人擦汗的模样,那动作太像母亲了,可母亲临终前掌心的温度还烙在他心口,而阿阮的指尖,凉得像极北冰原的雪水。
"昭哥儿,来搭把手。"赵大夫的召唤打断了他的审视。
老人正将阿阮配好的药汁分进陶碗,皱纹里浸着罕见的笑意,"阿阮姑娘这手'阴阳调和'的配药法,比我当年在丹鼎阁学的还地道。"
阿阮抬头,面纱下的眼尾红痕随着动作轻颤:"赵老过誉了,不过是跟着师父在深山里治过几例蛊毒。"她递来一碗药汁,指尖擦过林昭手背时,他腰间的血脉图谱突然发烫,烫得他险些松手。
功德碑在掌心震了三震,这次不是金光,是暗沉沉的灰雾。
林昭喉间发苦——这是系统示警的征兆。
他接过药碗时故意松了松,药汁泼在阿阮的月白裙角,染开一片深褐。
阿阮却不躲不避,只垂眸轻笑:"无妨,药渍总比血渍好。"
这句话像根细针,戳破了林昭最后一丝侥幸。
他记得暗河洞穴里,墨流苏的血针也浸着同样的药香。
一更梆子响时,林昭以"取备用药材"为由离开药棚。
他绕到后山老槐树下,掌心按在功德碑上,念头刚动,眼前便浮现出系统光幕:【镇恶功德:127点(可溯源恶意)】。
"查瘟疫源头。"他咬着牙念出指令。
光幕骤然翻涌,血色图腾与青蚨宗药园的影像重叠,最后凝出三个血字:幽冥教。
林昭瞳孔骤缩——百年前血魂之乱,带头的正是这个销声匿迹的邪教!
系统提示如潮水涌来:【检测到恶意源头:幽冥教分坛,坐标:青蚨宗西三十里,废弃玄真观】。
"昭哥儿!"
李明的声音从树后传来。
林昭慌忙收了光幕,转身便见小师弟抱着个包袱,发梢还滴着夜露:"我偷听到外门执事说,这瘟疫是'天灾',要封村。
可我知道你不信,所以......"他把包袱塞过去,里面是两套夜行衣,"我跟你去查。"
林昭望着李明发亮的眼睛,突然想起自己初入药园时,也是这样攥着药锄,相信善恶有报。
他拍了拍师弟的肩:"走,但听我指挥。"
玄真观的断墙爬满野藤,月光透过破窗落在青石板上,像铺了层碎银。
林昭贴着墙根摸进去,霉味混着腐鼠的腥气首冲鼻腔。
正殿前的香炉里插着半截香,香灰是罕见的靛蓝色——那是血魂蛊的引香。
"在这儿。"李明指着殿后一块松动的青石板。
两人合力掀开,地道里飘出若有若无的腐肉味。
林昭摸出火折子,火光映出洞壁上的图腾——与暗河洞穴里的一模一样!
地道尽头是间密室。
林昭刚跨进去,就听见铁链拖地的声响。
密室中央摆着口黑棺,棺盖上刻满咒文,旁边的木桌上堆着一叠纸,最上面那张写着:"青蚨宗药园毒源己埋,待七日之后,万药园的灵草全变蛊母,九域丹师皆成瓮中之鳖......"
"砰!"
李明的脚步踢翻了脚边的陶罐。
林昭回头时,正看见陶罐里爬出密密麻麻的赤蛊,每只虫背都刻着幽冥教的图腾!
"走!"林昭拽着李明往地道跑,可密室外的脚步声己经响成一片。
他摸出腰间的净火符拍在洞壁上,青莲火焰腾地窜起,烧得赤蛊噼啪作响。
但更多的脚步声从西面八方围来,为首的是个戴青铜鬼面的男子,手中长剑挑着盏人皮灯笼:"敢闯幽冥教的坛,活腻了?"
林昭拉着李明撞开殿门,玄真观外不知何时围了二十几个教徒,手中的蛊笛吹得人心慌。
他咬破指尖在功德碑上一抹,金光如剑劈散人群,趁机拽着李明往山下狂奔。
"他们追不上。"李明扶着树喘气,额角的血顺着下巴滴在夜行衣上,"那黑棺里......好像有活物。"
林昭没说话。
他望着怀里抢出的半叠纸,最底下那张画着个女子的轮廓,眼尾的红痕与阿阮分毫不差。
山风卷着夜露扑在脸上,他突然想起药棚里阿阮说的那句话:"药渍总比血渍好。"——或许她早知道,这瘟疫会染多少血。
回到青蚨宗时,天己蒙蒙亮。
林昭将证据锁进母亲留下的檀木匣,又在匣底压了张血魂图腾的拓本。
李明趴在桌上打盹,口水浸了半张地图。
林昭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,忽然听见晨钟响起——三日后便是宗门大会。
他摸出玉佩,暗纹在晨光里泛着幽光。
阿阮的药篓、幽冥教的黑棺、母亲临终的话,像乱麻缠在心头。
功德碑在袖中轻轻震颤,这次的金光里,他听见了系统的提示:【善需锋芒,恶需见光】。
晨钟第二响时,林昭将檀木匣贴身收好。
他望着远处万药园的方向,那里的灵草还在晨露里舒展,可他知道,三日后的宗门大会上,会有更浓的血雨,等着他来劈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