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昭的指尖终于触上石碑。
微凉的石纹顺着指腹爬进血脉，刹那间，记忆如潮水倒灌——他看见穿月白药袍的女子在丹炉前转身，鬓间珠花轻颤，手中的忘忧草还沾着晨露；看见青衫男子将他举过肩头，指向药园里第一株抽芽的灵参；最后是老园丁浑浊的眼睛，在弥留之际攥紧他的手："昭儿，你娘留的绢帛，莫要信青蚨宗的鬼话......"
"欢迎回家。"那苍老的声音裹着药香钻进识海，像极了母亲哄他喝苦药时的温软。
林昭浑身一震，金红瞳孔里的光突然暴涨，原本温凉的血脉化作岩浆翻涌，额角青筋突突跳动——不是痛苦，是渴望，是某种沉睡的本能在叫嚣着要破体而出。
"轰！"
山谷突然剧烈震颤，林昭踉跄后退半步，掌心的石碑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。
他这才发现，方才凝聚的光茧早己破碎，黑血倒灌的地缝里正渗出幽蓝鬼火，空气里弥漫开腐肉混着铁锈的腥气——封印要崩了。
"小杂种！"
染血的低喝从身后炸响。
林昭旋身，正撞进幽冥泛红的瞳孔里。
那男人半边脸焦黑，胸口插着半块血魂令残片，却仍举着染血的匕首，血珠顺着指缝滴落，在地上烫出滋滋作响的小孔："以为破了血魂之核就能赢？
真正的好东西......"他舔了舔嘴角的血，突然将匕首刺进自己心口，"在这裂缝之后！"
林昭的瞳孔骤缩。
地缝正中央，一道漆黑的裂缝像巨兽的嘴般缓缓张开，裂缝边缘翻涌着紫黑色的雷电，每道雷光都裹着令人窒息的古老气息，连空气都被压得发出呜咽。
幽冥的身影被吸向裂缝，他却在笑，笑声混着血沫喷出来："等我带着血魂殿的传承回来——"话音未落，整个人被吞进黑暗。
"血魂殿？"傅青云不知何时站到林昭身侧，他的丹师袍沾着黑血，指尖还凝着未散的丹火，"百年前突然消失的血魂殿？"
林昭没答话。
他的血脉在沸腾，像是有根无形的线从裂缝里穿出，勾着他的心脏猛跳。
功德碑的金光在识海炸开，系统提示音带着机械的清冷："检测到位面波动，是否启动【位面投影】进行扫描？"
"是。"林昭咬着牙吐出一个字。
刹那间，无数光点在识海汇聚成模糊的地图。
他看见裂缝另一端漂浮着灰白的大陆碎片，每片大陆边缘都缠着扭曲的法则光带；看见暗紫色的能量团在某个坐标疯狂跳动，标注着"高危区"；最后，在地图最深处，有团暗红的光在闪烁——那是召唤他血脉的源头。
"这是虚空遗痕。"傅青云的声音发沉，他盯着裂缝里翻涌的雷暴，"上古神魔大战时，被打碎的位面屏障。
若让邪修掌控......"老人没说下去，但林昭看见他攥紧的掌心渗出了血。
"那就由我来掌控。"林昭摸向腰间的净世炉。
炉身滚烫，符纹里的风雷火三系之力正顺着掌心往血脉里钻，像在呼应他的决心。
他想起方才母亲的幻影，想起老园丁临终前的话，想起父母不是试毒而死——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裂缝之后。
"小友！"傅青云突然抓住他的手腕，"里面法则混乱，连化神境都可能被撕成碎片......"
"所以更不能让幽冥这种人先进去。"林昭反手握住老人的手，掌心的温度透过染血的布料传过去，"您教过我，丹火要压得住邪火。
现在，该我来压了。"
傅青云的手指抖了抖。
他望着少年金红相间的瞳孔，那里有功德碑的金光在流转，像极了当年自己第一次见到那位丹道圣祖时的眼神——纯粹，坚定，带着要烧穿一切阴诡的热。
"走。"老人松开手，从袖中摸出三枚玉符拍在林昭掌心，"遇危险捏碎，能保你三次周全。"
林昭点头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引动净世炉里的风雷火三系之力。
赤金色的火焰裹着青雷，在脚下凝成莲花状的法台。
他一步踏上去，法台便载着他往裂缝里飘去。
"等等！"傅青云突然低喝。
林昭转头，正看见老人咬破指尖，在眉心画了道血符。
符光一闪，他的身影便如轻烟般融入林昭的影子里，"老夫虽不如你能打，但看个法则走向还是行的。"
林昭没说话。
他望着老人泛白的鬓角，喉结动了动，终究只是握紧了净世炉。
裂缝里的黑暗比想象中更浓。
林昭感觉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撕扯他的衣角，法则碎片擦过皮肤，像刀割般疼。
功德碑突然震动，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："功德碑升至【归元境·初阶】，解锁【虚空行走】功能。"话音未落，他脚下的法台突然化作光雾，托着他的脚掌浮在虚空中，那些撕扯的力量竟弱了几分。
"到了。"傅青云的声音从影子里传来。
林昭抬头。
眼前的世界灰蒙蒙的，没有日月星辰，只有无数破碎的大陆漂浮在空中，像被巨人捏碎的陶片。
每片大陆边缘都缠着淡紫色的法则流光，有的流光凝成锁链状，有的则像活物般扭曲游动。
最远处，一座黑色的巨塔悬浮在法则乱流中，塔身上刻满林昭从未见过的符文，但不知为何，他望着那塔尖，心跳突然漏了一拍——那是......熟悉的感觉。
"那是......"傅青云的声音突然卡住。
林昭顺着他的目光望去。
黑色巨塔的塔尖上，一抹血色闪过。
他眯起眼，勉强看清那是道人影——穿着染血的玄色长袍，肩头别着半块血魂令残片。
是幽冥。
"小友......"傅青云的影子突然凝实，老人的脸色比这灰蒙蒙的天还白，"那塔......"
"我知道。"林昭打断他。
他望着那座巨塔，金红瞳孔里的光越来越亮，"百年前消失的血魂殿。"
话音未落，巨塔方向突然传来轰鸣。
林昭感觉脚下的虚空猛地一震，远处的法则流光像被点燃的丝线，"刷"地窜向巨塔。
他的血脉再次躁动，功德碑的金光与血脉里的热流缠绕着冲上识海，在眼前凝成一行血字：
"血脉之种，在此觉醒。"
林昭握紧净世炉。
他望着那座悬浮的黑色巨塔，望着塔尖若隐若现的血色身影，突然笑了——不是之前的隐忍，不是之前的冷静，是带着锋芒的、势在必得的笑。
"幽冥。"他轻声说，声音混着风雷火三系之力，在虚空中荡开层层涟漪，"你要的传承，我替你拿。
但......"他望着巨塔，金红瞳孔里翻涌着光与火，"是我的。"
傅青云望着少年的背影，突然想起药园里那株被踩进泥里的灵参——当时他以为那株参活不成了，谁知道第二年春天，它竟从泥里钻出来，茎秆比普通灵参粗了三倍，开出的花是少见的金红色。
现在他才明白，有些东西，压得越狠，长得越凶。
灰蒙蒙的世界里，林昭抬起脚，一步一步走向那座黑色巨塔。
他的影子被法则流光拉得很长，与身后傅青云的影子叠在一起，像两把要劈开混沌的剑。
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塔尖，幽冥正贴着塔身，望着下方逐渐接近的两道人影，露出渗血的笑。
他舔了舔嘴角的血，将半块血魂令按在塔身上。
"进来吧。"他轻声说，"血魂殿的秘密......可不止传承。"
塔身突然泛起红光。
林昭的脚步一顿，他望着那抹红光，感觉识海里的血脉之种突然发烫——那不是召唤，是警告。
但他没有停。
因为他知道，有些答案，必须自己亲手揭开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