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第一节大课是蓝穹月最喜欢的课。
她和时煦都早早准备去教室预习功课。
中午13点，平民宿舍楼大门口。
加长版黑色豪车，线条如黑天鹅，优雅、高傲。
“阁下，次席骑士长有情。”
领头骑士手戴白手套，举止优雅，打开车门，做出请进的姿势。
能拒绝吗？
不能。
后面还有一排带枪圣塔守卫。
…… 又是傅政，又是。
讨厌的。
厌恶的傅政。
“月月……”
身侧好朋友怯怯地躲到蓝穹月身后。
她不知道时煦为什么害怕，却还是本能地心疼安慰：
“没事，你先去教室，我马上就来。”
“昨天不也没事吗？”
“不要站在这里等我……知道了吗？”
美如精灵的长发男生点点头，看着他的女孩坐入别人的豪车，离开。
阳光如融金倾泄在浓密大波浪，很热。
长发下脖颈青筋涌动，像蓄势待发的毒蛇，阴暗、不祥。
……
海风阵阵。
花瓣、落叶在空中飞舞，偶尔选中漆黑车顶停下歇息。
这所半军事化的顶尖大学，好像总是有落不完的花叶。
蓝穹月收回视线，看向前方。
加长豪车里只有两个人，一个在驾驶座上开车，一个是蓝穹月自己。
娇小女生拿出旧手机，果然，一格信号都没有。
她又拿出恺撒给的手机，非常幸运，满格信号。
正要给恺撒发消息，驾驶座突然传来声音：
“阁下，手机请给我吧。”
问句，用陈述句语气——贵族特有的风格。
手机被上缴，蓝穹月静静坐在车里发呆。
按约定，她应该在早会时交付工作成果，即使没做完，也要摆出良好态度。
然而……
她睡过头了。
很意外。
一首很准时的生物钟，在熬夜后失效；
时煦也不知道她要开早会，没有叫醒她。
是她失约了。
也许是她太排斥傅政，身体遵循本能做出了最想要的选择——即使失约也在所不惜。
……就这样吧。
只要等下傅政不耽误她下午的课，不导致她被扣学分，其它傅政说什么都行。
蓝穹月想。
*
哥特式穹顶大厅，巴洛克雕花鎏金铭文，黑曜石悬空浮力平台。
次席骑士长的办公厅很大，像一个融合了现代科技的中世纪大教堂。
为了满足某个人的掌控欲。
整个大厅采用垂首分层设计：
地面上是普通成员办公区；
大厅正中央，是一个黑曜石悬空浮力平台，没有围栏，完美的正方形。
像一块完整巨石被精心切割后，脱离地球引力，飘浮在空中。
很高，距离地面至少有几层楼高，站地面上的人看不到上面发生了什么。
但平台上面的人可以俯视下面，悬浮平台正下方是空的，只有平台上看得到的地方才有工位。
想象一下，你的老板端着咖啡，站在高位，悠闲地看底下人辛勤打工的场景……
啧啧……
真讨厌。
“阁下。”
蓝穹月站在悬浮台下行礼——即使她不知道人在不在上面。
“上来。”
上方传来次席骑士长疏离冷漠声音。
平民女孩没有拒绝的权利，踏着黑金台阶，走上去。
冷峻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书，极薄镜片架在高挺鼻梁上，薄唇微抿，禁欲、克制。
“去把你的工作做完。”
他突然抬头，镜片后瞳孔如冰刃般，刺向对面女生。
女生没有动。
年轻的次席骑士长又微抬下巴，示意蓝穹月坐在侧边的秘书座位。
蓝穹月还是没动……
那个项目到现在还没启动成功。
一堆红色兼容报错，一两个小时肯定处理不完。
她不信傅政这个控制狂不知道。
“阁下，我两点还有课，可以带到教室做吗？”
男人微微抬头，冷冷瞟了她一眼。
像看白痴一样的眼神。
很让人讨厌。
许久……
他见蓝穹月一首站着不动，才屈尊降贵地开尊口解释：
“圣塔内部项目在研发期间，不可以带出圣塔。”
“见习骑士，请你熟读《骑士守则》。”
可是我要上课！
我要学分！
我要毕业！
我来克洛诺斯又不是来给你打工的！
……
内心有多愤怒，外表就有多平静的娇小女生，缓缓坐在侧边秘书位。
第一步：运行项目。
第二步：看到代码报错。
一行行红色报错占满软件编辑器。
从来……
从来没有过……
蓝穹月从来没有这么讨厌代码过。
当见习骑士能加学分，所以，她接受了。
但，如果一切以牺牲课业、课堂学分为代价，那完全就是捡了芝麻丢西瓜。
更何况，课堂不可以录像，她现在耽误的课程越多，以后课下的补课代价就越大。
还有她的奖学金，也会受影响。
她不能再干坐着……
不能像昨晚一样摆出一副“努力、尽力”姿态。
这一世的傅政明显更有病了。
她必须采取措施。
女生静静地、轻轻地、缓缓地站在了奢华办公桌前面。
目光落在次席骑士长手背。
“阁下，我必须去上课。”
蓝穹月冷静、客观地陈述事实：
“我能力不足以胜任这个职位。”
“请给我一点时间学习。”
冷峻男人收起了手……
他双手抱胸，镜片下双眸毫无感情的注视蓝穹月。
像在看没有生命、意识的工具人。
傲慢地，鄙夷地。
“我以为被商阁下看重的算法天才，应该有几分真材实料。”
他语气很平静。
没有一丝波澜、感情。
像一个不懂人类感情的机器人在拉大提琴。
清冽、悦耳，却没有灵魂，令人不寒而栗。
但对面的娇小女生，好像并不怕他，非常胆大地继续强调自己的需求：
“是的。”
“阁下，你的火眼金睛看透了我。”
“我是草包，请你让我去上课。”
真的……很胆大。
全身反骨。
傅政想。
高大冷峻的次席骑士长，与娇小女生擦肩而过。
没给女生一个眼神。
“阁下！”
她提高了音量。
紧张叫喊。
冷静的表情在这一刻裂开一丝缝隙。
男人愉悦地停下了脚步。
他站在楼梯口，面无表情望着办公桌前的蓝穹月。
从手机被收走那一刻，蓝穹月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。
看到傅政离开时，这种预感达到了顶峰。
傅政大概率又想把她关住。
恶劣的魔鬼！
蓝穹月压下胸口恶气，恭敬走上去，低声恳求：
“阁下，旷课会扣学分，请让我去上课……”
她认输了。
她主动走过来。
很好。
再走近一点。
再生气一点。
恶劣的、无利不起早的次席骑士长冷漠问：
“这和我有什么关系？”
是啊。
一个平民的命运，与金字塔尖上的贵族，有什么关系？
娇小女生垂眸，看着贵族的鞋。
一双高定手工军靴，哑光黑，金属扣泛着冷光，鞋面毫无褶皱，鞋底边缘一尘不染。
和它的主人一样，一丝不苟、克制……无时不刻透出一种独属贵族的高傲精致。
而且……距离悬空浮力平台边缘，只有半厘米。
只要她轻轻一推，泛着冷光的军靴，就会和它的主人——一个恶劣的贵族，一起摔下去。
摔死！
摔残！
再也……再也不能俯视她！命令她！
【去吧。月月。】
蓝穹月听到一道幽幽鼓舞声，伴随深海座头鲸的悠扬动人曲调。
她动了。
……
她失败了。
修长身形在空中划出一条优雅线条，男生轻松落回原地，连发丝都没乱一下。
美如大提琴的男性嗓音，平淡无波地嘲讽女生：
“见习骑士不但算法能力不行，身体素质也不行。”
“三年军训怎么通过的？”
他像一个冷静客观的医生，拿着手术刀，告诉病床上的病人，哪个器官要切除。
最后，结论是全身器官都己经坏死。
“为什么不是你去死？！”愤怒、冰冷、急促的诅咒声回荡在整个大厅……
女生猛地抬手，掀开身前的高大冷峻男人。
“啪——”
这一瞬发生太多了。
愤怒诅咒声、绝望巴掌声，几乎同时响起。
傅政的脸，被蓝穹月打偏了。
规整对称的黑发乱了几缕，添加了几分人气。
镜框不知去了哪，充满攻击性的疏离眼眸中再无平静，瞳孔微微扩大，全是震惊。
绯色巴掌印，小小的、淡淡地。
却确实存在，在冷白肌肤上异常抢眼、耀武扬威。
蓝穹月很意外——以傅政的身手，不可能躲不过这一巴掌。
也很爽。
感觉前世与今生的憋屈，在这一刻都得到了释放。
她甚至想趁对面人还没回神，再补一掌。
最后……
是排山倒海的胆怯——
疏离高贵的帝国高岭之花，被人打了耳光……放哪都是骇人听闻的大新闻。
她该怎么善后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