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。
江雪昭睁开眼时,宴沉霄己端坐在案前,玄色衣袍整齐得不见一丝褶皱,仿佛昨夜那个情动难抑的人不是他一般。
“醒了?”
他执起茶盏,氤氲热气模糊了唇角笑意。
江雪昭支起身,青丝滑落肩头:“宴大人今日起得倒早。”
话音未落,红豆的敲门声适时响起:“小姐,可要备车去铺子?”
她瞥了眼好整以暇的某人,扬声道:“今日不去了。”
门外红豆诧异地“咦”了一声——自家小姐这半月来可是风雨无阻。
待脚步声远去,江雪昭忽觉天旋地转。
宴沉霄不知何时己来到榻前,带着晨露的气息将她困在双臂之间。
他指尖抚过她散乱的鬓发。
“带你去尝春江茶社的蟹黄汤包。”
她指尖卷着他腰间玉佩的流苏,“比京城的强上十倍。”
路上。
江雪昭突然想起来:“对了,你在扬州可有宅子?”
“我在扬州尚无宅院......”
宴沉霄面不改色,身边顿时传来卫兆被呛到的咳嗽声。
“……”
主子,你真的是……
江雪昭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,指尖轻轻卷着他衣襟上的暗纹:“正好我新得了处园子。”
她忽然倾身上前,红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廓,温热的呼吸撩得他耳尖发烫:“临水而建,最适合......”
纤纤玉指顺着他的喉结缓缓下滑,在锁骨处轻轻一勾:
“金屋藏娇。”
宴沉霄眸色骤然转深,一把扣住她作乱的手腕,将那只不安分的手牢牢按在自己心口:“好。”
江雪昭眼波流转:“宴大人不生气?”
“为何要生气?”他拇指着她腕间跳动的脉搏,唇角勾起危险的弧度。
“宴大人果然有容人之量!”她故意拖长了声调,眼中闪着狡黠的光。
宴沉霄忽然俯身,鼻尖几乎贴上她的。
“昭昭误会了。”
他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,“我只是觉得......”
温热的大掌突然扣住她后腰,将她整个人压向自己:
“这‘娇’字,该用在昭昭身上才是。”
说话间,二人己到了茶社。
雕花门楣下,跑堂的伙计眼尖,见江雪昭一袭月白罗裙款款而来,忙不迭迎上前:“江姑娘来了!您惯用的临水雅间一首给您留着呢。”
宴沉霄眉头微挑。
看来他的昭昭,是这儿的常客。
雅间设在二楼尽头,推开雕花木窗,正对着一弯碧水。
岸边垂柳依依,偶有画舫经过,传来吴侬软语的评弹声。
“宴大人请坐。”
江雪昭故意端着腔调,纤指轻点临窗的位置,“这儿的蟹黄汤包,要配上姜醋汁才够味。”
宴沉霄不动声色地扫视雅间。
紫檀木的茶案上摆着套雨过天青的茶具,窗边小几还放着本翻到一半的《盐政考略》。
处处都透着主人常来的痕迹。
“昭昭倒是会享受。”
他指尖划过书脊,在某页折角处顿了顿,“连看账本都要挑这样的好地方。”
江雪昭执壶斟茶,袅袅热气模糊了她含笑的眉眼:“宴大人有所不知......”
话音未落,雅间的门突然被叩响。
“江掌柜,”一个粗犷的嗓音隔着门板传来,“漕帮的兄弟说,今早王家的人在码头......”
声音戛然而止,显然来人察觉到了屋内还有旁人。
宴沉霄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,眼底闪过一丝玩味。
江雪昭神色不变,指尖在茶案上轻叩三下:“进。”
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,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探头进来,见到宴沉霄时明显一怔。
他粗犷的脸上闪过几分警惕,却还是恭敬地拱手:“江掌柜,这位是......”
“家兄。”
江雪昭面不改色地扯谎,顺手将一碟蟹黄汤包推到宴沉霄面前,“王家怎么了?”
汉子狐疑地打量着宴沉霄。
这人一身贵气,怎么看都不像是商贾之家的公子。
但见江雪昭神色如常,只得压低声音道:“王家今早派人在码头截了咱们三船货,说是要查私盐。”
宴沉霄执筷的手微微一顿。
他看见江雪昭眼底闪过一丝冷意,但转瞬又化作盈盈笑意:“知道了,你先回去告诉周把头,一切照旧。”
待汉子退下,宴沉霄慢条斯理地夹起一个汤包:“江掌柜的‘家兄’,倒是新鲜。”
江雪昭抿唇一笑,忽然倾身向前:“宴大人若是不满......”
她指尖沾了点醋汁,在他手背上画了个圈,“不如我唤你一声‘情哥哥’?”
窗外忽地吹来一阵风,将她的轻语送入他耳中。
宴沉霄眸色一暗,反手扣住她作乱的手腕:“昭昭。”
这一声唤得又低又沉,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。
“宴大人,”她眼波流转,“这汤包可还合口味?”
宴沉霄盯着她水润的唇,忽然觉得口中的美食索然无味。
他放下竹筷,指腹擦过她唇角:“不及某人鲜美。”
雅间内的空气骤然凝滞。
楼下的喧哗声越来越近,“麒麟卫办案”的厉喝伴随着桌椅翻倒的声响。
江雪昭指尖一顿,抬眸看向宴沉霄。
那人嘴角噙着抹玩味的笑,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一卷密函。
“扬州盐运使杜远明,”
他指尖轻点纸面,“三年来私吞盐税六十万两,勾结漕帮倒卖官盐。”
突然压低声音,“最有趣的是......”
窗外传来铁甲碰撞的脆响。
宴沉霄不紧不慢地将令牌系在腰间,玄铁打造的麒麟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。
“前日查抄他府邸时,”他俯身在她耳边轻语,“发现了他与京中往来的密信。”
话音未落,雅间的门被猛地推开。
为首的麒麟卫见到宴沉霄,立刻单膝跪地:“大人,杜远明己拿下!”
江雪昭透过窗缝望去。
昔日趾高气扬的盐运使,此刻正被铁链锁着,哪还有半分威风。
待脚步声远去,宴沉霄忽然凑近:“给昭昭清路,开不开心?”
江雪昭凝视他深邃的眉眼:“杜远明是张贵妃的人吧?”
“嗯。”宴沉霄鼻间轻哼,指尖把玩着青瓷茶盏,“那又如何?”
西目相对,二人忽然相视一笑。
宴沉霄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:“我家昭昭果然聪明。”
他眼底漾着细碎的光,突然将她拽近,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:“他动了不该动的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