嬷嬷低眉顺眼地劝:“男人嘛,总是……”
“总是犯贱!”
靖王妃厉声打断,眼中闪过一丝阴郁,“陆家与赵家的联姻势在必行,他以为他有的选?”
窗外雨声渐急,衬得她嗓音愈发尖锐:“江家如今不过是个空架子,那丫头更是个没脸没皮的,也配进我靖王府的门?”
嬷嬷不敢接话,只默默收拾满地狼藉。
靖王妃深吸一口气,忽然眯起眼:“去,给赵家递个信儿——就说世子伤势未愈,需得静养,让弯弯多来陪他说说话。”
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,“至于江家那个……”
她指尖轻轻敲在案几上,语气森然:
“总有法子,让她彻底死心。”
……
陆砚之倚在窗边,指尖着小厮刚递来的纸条——
“江二小姐明日辰时,随苏夫人至寒山寺上香”。
他唇角不自觉扬起,连腿上的伤都似乎没那么疼了。
“世子,可要备马车?”小厮小心翼翼地问。
陆砚之轻咳一声,故作淡然:“嗯,明日早些出发。”顿了顿,又补充,“不必声张。”
小厮退下后,他盯着窗外的月色,心口泛起一丝隐秘的雀跃。
她是去为他祈福的吧?
毕竟他摔断了腿,她那样心软的人,定是担忧极了。
说不定还会亲手抄经,跪在佛前诚心祈求……
陆砚之越想越觉得有理,连带着对赵弯弯的烦闷都散了几分。
他翻出许久未用的白玉冠,又命人熏了最矜贵的沉水香,连明日要穿的衣袍都亲自挑了月白色的那件——
她从前总说,他穿月白色最好看。
翌日清晨,天还未亮,陆砚之便醒了。
他忍着腿伤,硬是换了三套衣裳才满意,临出门前还特意抿了抿鬓角。
翌日·寒山寺。
晨钟刚刚敲过第三响,山间薄雾还未散尽。
江雪昭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苏氏,一步一步踏着青石台阶往上走。
石阶上沾着晨露,有些湿滑。
“昭昭今日怎么想着陪娘来上香?”苏氏拍了拍女儿的手,眼中满是慈爱。
江雪昭正要回答,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环佩叮当的声响。
她回头一看,赵弯弯挽着赵王妃的手臂正往这边走来,身后跟着七八个丫鬟仆妇,排场十足。
“哟,这不是江妹妹吗?”
赵弯弯戴着轻纱,隐约可见脸上还未痊愈的伤痕。
她故作惊讶地睁大眼睛,“真巧,本郡主今日特意来为砚之哥哥祈福呢。”
说着还晃了晃手中精致的香囊,那上面绣着“陆”字。
赵王妃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江雪昭,嘴角挂着讥讽的笑。
“原来是江家丫头。怎么,终于想起来要给世子祈福了?听说世子可是日日盼着你去看望呢。”
苏氏脸色顿时沉了下来,正要开口,江雪昭却轻轻捏了捏母亲的手,不卑不亢地说。
“王妃误会了,我今日是陪母亲来求平安符的。”
“是吗?”
赵弯弯用帕子掩着嘴轻笑。
周围的香客己经悄悄驻足观望,赵王妃见状更是抬高了下巴。
“要本妃说,有些人就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。癞蛤蟆终究是癞蛤蟆,天鹅肉岂是你能肖想的?”
这话说得极重,苏氏气得浑身发抖。
江雪昭刚要反驳,寺门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。
“麒麟阁办案,闲人回避!”
一队玄衣侍卫快步而来,为首的正是宴沉霄。
他今日未着官服,一袭墨色锦袍衬得身形越发挺拔,腰间悬着的鎏金令牌在晨光下泛着冷芒。
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,宴沉霄缓步走到众人跟前,目光淡淡扫过赵王妃。
“王妃方才说……谁是癞蛤蟆?”
赵王妃脸色骤变,勉强挤出一个笑容。
“宴指挥使说笑了,本妃不过是在教导晚辈……”
“哦?”
宴沉霄指尖轻抚腰间佩剑,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。
“本座奉旨查案,恰好听闻有人在此妄议朝臣家眷。”
他眼神陡然转冷,“王妃身为宗室命妇,更该谨言慎行才是。”
赵弯弯吓得往母亲身后躲了躲,面纱下的脸早己血色尽褪。
她怎么也没想到,这个素来冷血的指挥使会突然出现,还替江雪昭说话。
江雪昭垂眸掩去眼中的笑意,却听宴沉霄忽然转向苏氏,语气竟缓和了几分。
“江夫人。”
他微微颔首,“寺中后山的桃花开得正好,此时赏最是适宜。”
苏氏何等聪慧,虽然疑惑但也立即会意:“多谢指挥使大人指点。”
说着便拉着女儿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。
待走出一段距离,江雪昭忍不住回头望去。
晨光中,宴沉霄挺拔的身影立在石阶上,玄色衣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。
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,他微微侧首,朝她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。
“昭昭?”苏氏疑惑地唤道。
江雪昭收回目光,轻声道:“娘,我们去后山看看吧。”
而在她们身后,赵王妃死死攥着帕子,指甲几乎要戳破锦缎。
她盯着宴沉霄远去的背影,眼中满是怨毒——
这个素来冷血无情的指挥使,今日为何要替江家那个丫头解围?
山风渐起,吹散了寺前的低语。
谁也没注意到,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悄悄跟上了江雪昭母女的身影。
江雪昭和母亲二人随意地赏了赏后山的桃花,便回到了大殿。
寒山寺的钟声悠悠传来时,瘸腿的陆砚之正躲在偏殿的廊柱后,目光灼灼地盯着某个方向。
“娘,这平安符真的灵验吗?”
江雪昭挽着苏氏的手臂,漫不经心地晃着手中的签文。
“哥哥整日舞刀弄枪的,不如给他求个防身的?”
苏氏嗔怪地点她额头:“你呀,就知道操心你兄长。”
母女俩说笑着从陆砚之藏身的廊柱前经过,连个眼风都没扫过来。
陆砚之僵在原地,手中的白玉骨扇“啪”地掉在地上。
她不是来为他祈福的。
陆砚之攥着廊柱的手指节发白。
他特意换了月白锦袍,连束发的玉冠都选了当年她称赞过的那顶。
可现在——
“娘您看这签文!”少女清亮的嗓音随风飘来,“说哥哥红鸾星动呢!”
苏氏笑着拍她手背:“净胡说,你哥哥那个木头性子......”
说笑声擦着廊柱掠过。
陆砚之看着江雪昭裙角扫过自己掉落的骨扇,喉间突然涌上腥甜。
她不仅不是为他而来,甚至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