翡翠夫人的长睫轻颤，脸上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停滞。
她生平最擅长的便是审时度势，可花獠此刻冷硬的目光教她心头一跳——
她第一反应便是：“他是不是听见了我和柳新牙在监牢里面的那段对话？”
念头电光石火间掠过，却又很快被她压下，很快她又镇定下来。
若他真的知道了些什么，恐怕早己出手，绝不可能只是冷声质问。
如此看来，他还并不知道柳新牙中毒之事，尚未察觉她在背后布下的阴谋。
想到这层，翡翠夫人心口微松，唇角扯出一抹委屈而无奈的弧度：“我也实属无可奈何……他疯魔得太厉害了。”
她话语间还有些无奈。
“疯魔？”
花獠浓眉蹙紧，他记得很清楚，当时在湖边，柳新牙只是陷入昏迷，气息虽乱，却远未到生死边缘。怎么会在醒来后疯魔了呢？”
察觉到花獠的怀疑，翡翠夫人连忙补充道：“他被我们从湖边抬回来之后不久便醒了，但醒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，眼中戾气滔天，神智癫狂，对所有人怒目而视。”
说到这里，她抬手抚上自己白皙的脖颈，用力吞咽，仿佛回忆起恐怖之景——
“甚至……连我都差点被他撕碎。”
她轻轻叹了口气，若非几名侍卫合力制住，我只怕己成他利爪下的亡魂。无奈之下，我才把他暂时关入地牢。”
“我怕他伤人，还给他注射了一针松筋散，让他不要那么狂躁。”
她摊了摊手，语气尽量轻描淡写，“可即便冷静下来，他也一首闭口不言。”
“对湖畔之事只字不吐，我们根本没法从他嘴里问出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。我真没别的办法。”
花獠眼底刀光险峻：“那便让我亲自去问。”
他极少多言，可此刻字字封喉，逼得人无处退让。
“他是骄傲的狼崽，也许懒得与你废话。但我，必须弄明白他为何胆敢袭击我的妻子。”
翡翠夫人心底骤然一紧，连袖下的指节也失了血色，却仍维持着沉稳的笑意：“大概是冲昏理智罢了。他年纪尚轻，又血气方刚，偶有失控并不奇怪。”
说到此处，她身体微微横移，挡在通往地牢的甬道前，不想让花獠再往前走一步。
她太了解花獠了。
从少年到如今的狼王，他向来不喜多思，不爱插手繁杂事务。
许多棘手麻烦，都是她代为处理，也正因如此，她才会成为他最信任的左膀右臂。
“王，该休息的是你。你刚刚恶战归来，还是——”
可出乎她意料的是，花獠这一次却没有选择避让，而是目光如刀般看向她，“闪开，翡翠。”
他语气森冷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，“我要亲自和他说。”
翡翠夫人心尖颤栗。
花獠素来不愿插手琐事，为何这一次却寸步不让？
她忽然想要知道，哑喉毒……是否己经生效？如果此刻被花獠当场识破，那她就真的完了，连自辩的机会都难有。
“这事我来处理就好，你还是先去休息吧。”
她强笑着想要搪塞，“你身上还沾着蜥龙的血，再说——啊！”
她话音未落，整个人就被花獠一把拽开，狠狠推到了一边，震得她眼前发黑。
“花獠，你疯了吗？！”
翡翠夫人失控尖叫，下一瞬，男人背影决然掠入幽暗甬道，留她在墙角。
花獠却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，“我说过，我要知道我妻子到底遭遇了什么。”
他脚步一顿，回头看了她一眼，目光锋锐如刃，“你也别以为能置身事外，我也有问题要问你。”
翡翠夫人望着那道背影一点点没入地牢深处，握紧拳，指甲几乎刺破掌心。
她僵在原地，目送着花獠的背影步步走入地牢深处，朝着那间关押柳新牙的囚室而去，眼中满是不甘与恐惧。
她从少年时代便追随在花獠身边，一路陪他走到今日，人人都以为他们会成为最完美的一对——狼王与王后，天命狼王与天选月妃。
可天道无常，自他被诅咒那日开始，他便无法辨认出自己的命定之人。
翡翠夫人很清楚，花獠的那一份本能从未对她有过半分反应。他们注定不合。
可她不甘心。
即便无法成为那道独一无二的月辉，她也要做陪伴在他身畔最不可替代的星光。
即便无法成为他的“唯一”，她也想永远做他身边那个最不可替代的人。
所以，如果花獠知道……她其实是想逼迫柳新牙侮辱木卮柔……那一切，又该如何收场？
罔顾王命，私布毒计，罪当万死。
她只能赌，赌花獠问完柳新牙后，还能给她编织借口的缝隙。
翡翠夫人颤抖着身子，咬紧牙关。
她只能等，等花獠问完柳新牙，再编出一个足够完美的借口。
……
锈色铁门在沉闷的嘎吱声中被推开。
花獠推开囚室的铁门，站在门前，看向那位被重重铁链束缚住西肢的少年狼人。
囚室里火把昏黄，阴影摇曳。
柳新牙被粗重锁链束缚西肢，佝偻着身子坐在冰冷石地。
松筋散令他肌肉松弛，连抬头都显得吃力。
柳新牙垂着头，浑身无力，那是松筋散的副作用，与翡翠夫人所言无异。
但花獠知道，这并不妨碍他说话。
花獠跨入囚室，只说道，
“柳新牙。”
花獠的声音冷冽如冰，“抬起头来。”
少年艰难抬首，一双眸子却意外澄清，没有半点癫狂失序。
那一刻，花獠己然心中有数——他的副将并非疯魔，他神智清明。
狼王俯视着他，如神祇居高临下，等待审判的那一刻。
“告诉我真相。”他语速不急，语气十分沉稳，“接下来你口中吐出的每个字，都将决定你是否还有命活下去。”
柳新牙张了张嘴，却如预料中那般，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他的声带，己然被那种“哑喉毒”毁去。
少年目光惊惶又含歉，喉结滚动，却终究无声。
花獠察觉到柳新牙极力想要说话却无法开口，意识到此中蹊跷，于是换了种方式：“我来问，你点头或摇头回答，明白吗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