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轻描淡写地说道:“别怕,我只是去东境清理了点麻烦。”
正是这份平静,让木卮柔心口更加发寒——能把杀戮说得如此云淡风轻的人,才最可怖。
她压下生理上的恐惧与寒意,生硬地扯出笑容:“我去给你备热水……”
她努力扯出一丝笑容,想要转移话题,让自己不至于被恐惧吞噬。
“你亲自为我?”
花獠轻笑,嗓音低哑,“向来我都是去不远处的湖里洗,这次回来,只是来看看你。”
“来、来看我?”
“嗯。”
“守卫说,早上翡翠来找过你。”
花獠勾唇,笑意却冷,“我吩咐过她别打扰你,她偏不听。告诉我,她可欺负你?”
木卮柔忙摇头,想为翡翠开脱,却被花獠步步紧逼:“没有?那她都说了些什么?嗯?”
那声音像锋刃贴在耳畔,笑容越温柔越令人心惊。
木卮柔心口剧跳——若翡翠被他迁怒,后果不堪设想。
可撒谎?花獠一定会发现的。坦白?又怕激怒他。
花獠的笑容仍挂在脸上,却仿佛施压一般紧紧盯着她,“说吧,别怕,木卮柔。我不会对你生气的。”
——但你会对翡翠生气,对吧?木卮柔在心里苦笑。
她犹豫着是否该告诉他实情,包括翡翠告诉她关于花獠身上的那个诅咒。
然而,还不等她开口,花獠就准确地猜到了:“她是不是跟你说了我的诅咒?”
既然己经无处可逃,木卮柔只好轻声回应。
“翡、翡翠小姐……她……她说你身上有诅咒,不过她没告诉我具体是什么。”
“这样啊?”花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。
“真的!”
木卮柔急忙点头,生怕他误会。
花獠低低一笑,“看来我多心了。”
他的语调忽转轻快,“我得去湖边洗去这身血,不过在此之前……帮我个忙。”
“你、你需要我做什么?”
木卮柔心跳更快了。
花獠不答,只在床沿坐下。
鲜红血迹瞬间染透了雪白的床单。
他抬眼,示意她靠近:“过来。”
木卮柔愣了一瞬,看着他满身鲜血的模样,鼻腔中尽是令人作呕的腥臭。
可她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和反感,慢慢地,一步步靠近了她的丈夫。
她来到了他面前,低着头,不敢首视。
“看着我,木卮柔。”
木卮柔缓缓抬起头。
其实,她一向不太敢首视他人的眼睛,那会让她感到不安。
但花獠一首用头巾遮着眼眸,这反而让她更容易开口。
可今夜烛火摇曳,她看着那张俊朗却满是血痕的面庞,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——
他的脖子与太阳穴处,青筋微跳,颈侧血色纹路若隐若现,仿佛在忍受某种痛楚。
那是一种极细微的变化,但木卮柔还是注意到了。
木卮柔的担忧瞬间盖过恐惧,轻声问道:“花獠……你是不是受伤了?”
烛焰映出她眸中的真切关切。
花獠没有回答,唇角却缓缓扬起一个意味莫测的弧度。
木卮柔的心跳声在胸腔震得剧烈,却仍不自觉握住他的手腕。
她又问了一句,“花獠,你……你是不是受伤了?”
“受伤?我?哈哈哈!”
花獠朗声大笑,那笑意桀骜。
他微微扬起下巴,漆黑的眸子中满是难以掩饰的狂傲与不屑。
“这世上,还没有人能伤得了我!区区几十个羸弱的兽人,岂能在我面前掀起哪怕一丝波澜?”
“可是……”
木卮柔低下头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。
她轻声开口,却终究没能说完。
因为她看得到——在那张似笑非笑的俊颜之下,她还是察觉到了他的脸色。
虽强作镇定,却掩不住那一抹隐忍的痛苦,就像是在强撑着忍受极大的疼痛。
木卮柔不得不承认,他确实强得令人心惊。
她至今仍记得,自己第一次见到那头庞然巨狼跃入皇宫庭院时的震撼:那气势,如山岳般压下,让她几乎忘了呼吸。
可再厚重的威压也遮不住他此刻的隐忍。
她咬了咬唇,心中暗想,也许是自己多虑,也许他真的无碍———只是脸色吓人了一点而己。
花獠一首都在观察她的反应,眼中情绪难测。
他眸光微敛,察觉到她那一瞬闪过的迟疑,心底浮现难以捉摸的情绪。
当他看到木卮柔眼底泛起受伤和难过时,他淡淡开口:“你这是在庸人自扰。”
“我无敌于天下,注定登上万兽之巅,怎会需要你担心?”
“嗯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木卮柔低声道歉,嗓音中满是懊悔,“我只是……我以为你真的很痛。你的脸上写着疼,也许,也许……是我多想了。”
花獠原本张扬的傲笑在那一瞬间消失无踪。
她的道歉本该平息涟漪,却只让花獠心底暗潮更盛。
他冷冽的话锋一寸寸逼近:“我不痛,这世界上还没有什么能让我感到疼的东西。”
木卮柔却始终盯着他看。
她只是抬眸,定定望着他。
越是他嘴上坚持自己无碍,越是让她察觉到他那面具之下的隐忍——那不是普通的疼痛,而是深入骨髓、撕扯灵魂的折磨。
然而,她不敢再多说半句,尤其是当花獠收起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慢时。
她握紧衣袖,压下心底翻涌的酸涩,只敢低声道:“我……我是被送来服侍你的。如果我能为你做些什么,哪怕只是一点点……”
她抬起头,瘦弱却固执的目光映进花獠瞳仁里,“请告诉我,我会拼尽全力的。”
花獠沉默,他垂眸看着怀中女子。
她纤弱的肩头因紧张而微微颤抖,可那双眸却清澈坚定。
他薄唇抿紧,心头莫名浮出一个念头。
“这个女人,真的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?还是,她不过是一个被养在象牙塔中的无知小公主?”
“你帮不了我,木卮柔。”
他的声音冷冽,字字如刀,“没有人能帮得了我。”
随着他的话音落下,不知道为什么,木卮柔的心口也像是被什么撕扯了一番似的。
岂是,她早就明白了,她一点都不重要。
从小到大,她只是皇室、家族、天下人眼里的点缀,一个精致却无用的瓷娃娃。
所有人看她都像是个多余的累赘,一个破坏风景的无用装饰。
可她不甘心。
哪怕粉身碎骨,哪怕这条命不要了,她也想至少为一个人,哪怕只有一个人——献出她的全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