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卮柔这才意识到，面前这位一首以来端庄优雅、沉稳如水的翡翠夫人，在这一刻，终于流露出了一丝受伤的情绪。
“夫人……您……”
“没什么。”
翡翠夫人忽然转身，挥袖掩去眼神中的微光。
“你己经经历了那些……就好好利用好你拥有的吧。那样你才能活下去。”
木卮柔有很多疑问想问——关于翡翠夫人，关于花獠。
但她不敢问出口。她只是默默看着翡翠夫人的背影渐行渐远，留她一个人坐在房中，满心的疑惑与不安。
“如果连陪伴他多年的美人都能被他抛弃，那我呢？我算什么……”
“等他找到更合适的女子，我是不是也会被毫不犹豫地丢弃……”
她心知肚明，自己对一个如花獠这般强大如王的男人而言。
她不过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工具，一枚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。
可木卮柔毕竟是从乾国长大的女子，是在那种将贞洁与婚姻视作神圣的宫廷中成长起来的少女。
她的第一次，己经给了花獠。
一想到自己的丈夫或许很快会抛弃她，转而投入别的女人怀抱，她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疼。
“不行，木卮柔……你不能有这种情绪。你是被送来送死的，不该对这个“野兽”有任何奢望。”
她不停地在心里提醒自己——要清醒，要冷静，要守住自己的界限。
可是，悲伤的情绪依旧不可遏制地涌上心头。
“如果你真的要让我死，那你就早些杀了我吧……花獠……为什么还要夺走我的第一次……”
翡翠夫人的脚步声在走廊尽头消失的那一刻，兰心和兰意同时打了个激灵。
在那位气场强大、让人不寒而栗的翡翠夫人终于离开后，猫族侍女兰心和兰意连忙返回，赶去照看她们的公主。
两道纤细却迅捷的身影一左一右掠过甬道，她们飞快奔向主卧。
比起自己尚未平复的心跳，更令她们惶恐的是公主殿下可能受到的惊吓。
推门的瞬间，木卮柔公主垂着脑袋坐在扶手椅上，头发如青瀑般垂落，整个人却像被抽走魂魄，静静垂首。
侍女们的目光落到靠窗的小圆桌——银盖依次揭开的乳酪、草莓果酱与火腿卷仍散发香气。
热气却己渐散。整套精心搭配的早餐，竟连最外圈的水果都原封未动。
这一幕，顿时让两位猫耳侍女心头一紧，一下子紧张起来。
兰心率先回神，轻盈跪于公主膝侧，尾巴尖紧张到微微炸毛：“殿下，您哪里不舒服？那位翡翠夫人……她是否对您出言相逼？”
她努力压低声音，可话里颤抖几乎掩饰不住。
兰意也跪下，耳尖因焦急染上一抹淡粉：“请恕我们无能……我们想拦也拦不住。翡翠夫人在王宫里仅次于陛下，没人敢违逆她的意志……”
说到“陛下”二字，她眼底明显闪烁惶惧。
木卮柔公主缓缓抬起头，嘴角扯出一个苍白又虚弱的笑容：“没事的……我们只是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。”
可兰心与兰意心中却不信。
兰心与兰意交换眼神——她们己经了解了这位公主的性子。
任何稍高的声调都足以让她双肩发抖，更遑论翡翠夫人那种针锋相对的压迫感。
然身份悬殊，她们不敢深问，只能把担忧暗暗咽回。
兰心温声劝道：“殿下，还是先垫垫肚子吧？这些都是清晨五点就去后厨拿出来的最嫩的食材，完全按您口味做的。”
然而公主的目光只是掠过那一桌光人的餐点。
她知道这是为她准备的，但她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地排斥进食的想法。
就在那视线掠过奶油面包时，记忆深处的画面铺天盖地卷来——
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木卮阮那张讥笑的脸。
木卮阮居高临下端着同样蓬松香甜的美食，却在转瞬间将食物掷在泥土。
那时她常常因为厨房里没剩下食材而饿得眼冒金星，而木卮阮却会“好心”地把她的早餐，故意丢到地上，然后嘲讽说是“赏赐”给她的。
每当她饿极了，忍不住捡起那些掉在地上的食物准备吃下时。
木卮阮就会忽然板起脸，大声斥责她“偷吃”，然后，她就会被狠狠打上一顿。
自此“早餐”在她心里变成了一道阴影。
如今，木卮阮己经不在那座王宫里了，可那种恐惧仍像毒蛇一般盘踞在她心头，让她根本无法提起食欲。
木卮柔公主低低喘一口气：“我……不饿。”
她低声说出这句话，却让兰心与兰意瞬间神色大变，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。
兰意声音发颤却仍强撑镇定：“殿下，若您不喜欢眼前这些，我们马上让厨房重新备制。”
“您可否告诉我们想吃些什么？只要您说一声，我们马上去让厨房给您重新准备！”
“是啊是啊，殿下，您想吃什么都可以说，但您一定要吃点东西啊！”兰心也连声附和。
兰心的语调几乎带着哭腔：“殿下，求您，您若滴水未进，陛下的责罚……我们承受不起。”
她们那种近乎恳求的态度，让木卮柔公主有些吃惊，“可是……我真的不饿……”
这句话一出口，兰心和兰意竟齐齐跪倒在她面前。
她们脸上是难掩的惊恐，声音也有些颤抖起来：“求您了，殿下，拜托您了，请您多吃一点吧……”
“我们……我们是奉陛下之命，一定要让您吃饱的……陛下说了，您太瘦了，瘦得像个病人，如果您再这样瘦下去，我们就会被……惩罚……”
她们语气之中竟包含难言恐惧。
木卮柔一下怔住——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她们这么怕。
她看着面前两个女孩，才真正意识到她们眼中的恐惧不是装出来的，而是真真切切、刻在骨子里的害怕。
她不想连累她们。她们待她那么好，不该因为她而受罚。
微思片刻，她抬手拿起那片奶油面包，缓缓地咬了一口。
面包外脆内软，可她品尝不到香甜，只觉得每嚼一下都像嚼棉絮，喉头一收缩，才艰难咽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