巷子外的世界,嘈杂、潮湿,带着一种与废弃楼房截然不同的、属于活人的混乱气息。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染开模糊的光团,汽车喇叭声、店铺招揽生意的音响声、行人匆匆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,形成一种喧嚣的屏障,暂时隔绝了身后那如影随形的阴冷。叶璟汐背着林清羽,如同两片被狂风暴雨打落的叶子,跌跌撞撞地融入这陌生的洪流。
雨水顺着额发流进眼睛,带来酸涩的刺痛。叶璟汐抹了把脸,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西周。这里的建筑大多低矮陈旧,招牌上的文字是她从未见过的方块字,偶尔夹杂着几个扭曲的符号(繁体字和英文)。行人穿着样式古怪的衣物(90年代末/2000年代初的港风或内地服饰),行色匆匆,鲜少有人对她们这两个浑身湿透、形容狼狈的女子投以过多的关注——在这个混乱的都市边缘,落魄与怪异似乎司空见惯。
林清羽在她背上发出细微的呻吟,身体冰冷依旧,眉心那灰败的花印在街灯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黯淡。叶璟汐心急如焚。她需要一个安全、干燥的地方让师姐休息,更需要了解这个世界,寻找恢复力量或者至少能抵御那恐怖怨煞的方法。
她的目光掠过街边油腻的小食摊、闪烁着暧昧粉红灯光的发廊、堆满廉价杂货的小店……最终,落在巷口斜对面一家不起眼的旧货店上。店门半掩着,昏黄的灯光从里面透出,招牌上写着几个褪色的字:“老陈旧货·古玩杂项”。比起那些喧嚣的店铺,这里显得安静许多,透着一股陈旧但还算干净的气息。
就是这里了。叶璟汐深吸一口气,背着林清羽,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。
一股混合着灰尘、旧书、木头腐朽和淡淡檀香(或许是劣质线香)的气味扑面而来。店内空间不大,堆满了各种旧物:缺胳膊少腿的家具、蒙尘的瓷器、泛黄的书籍报刊、锈迹斑斑的工具……像一个被时光遗忘的角落。柜台后面,一个戴着老花镜、头发花白稀疏的干瘦老头抬起头,镜片后的眼睛浑浊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。
“后生仔(小姑娘),买嘢(买东西)定系(还是)避雨啊?”老头的声音沙哑,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。
叶璟汐勉强听懂了大概意思。她将林清羽小心地放在门边一张还算完好的藤椅上,用尽量清晰的语调回答,同时努力模仿着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:“阿伯,避雨。我朋友病了,需要地方休息一下。”她的发音生硬,带着异域感,但意思表达清楚了。
老头推了推眼镜,目光在林清羽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,又扫过叶璟汐同样狼狈却难掩清丽的面容,最后落在她们身上那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、虽然污损但材质明显不凡的衣物上(法袍的质感)。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怜悯。
“哦,病咗(病了)啊?呢度(这里)冇问题,坐低(坐下)先啦。”老头指了指藤椅旁边的位置,示意叶璟汐也坐,然后慢悠悠地从柜台下摸出一个斑驳的搪瓷缸,倒了点热水递过来,“饮啖热水(喝点热水),暖暖身先(暖暖身子)。”
“多谢。”叶璟汐接过热水,触手的温热让她冰冷的指尖恢复了些许知觉。她小心地喂了林清羽几口。温热的水似乎稍稍安抚了师姐体内混乱的能量,林清羽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,但眉心花印的灰败并未褪去。
趁着这个间隙,叶璟汐的目光快速扫过店内。墙上挂着一台小小的、屏幕带着弧度的电视机(老式显像管电视),正无声地播放着本地新闻。画面闪过一些城市街景,然后是警车和警戒线……叶璟汐的注意力并不在此,她在寻找任何可能蕴含能量或者提供信息的物品。然而,这个世界的物品在她感知中大多死气沉沉,充斥着工业造物的冰冷感,没有丝毫灵蕴。只有角落里堆放的一些造型古朴、布满铜绿的旧物——比如一个缺了盖的香炉,几个刻着模糊花纹的铜钱——散发着一丝极其微弱、几乎可以忽略的岁月沉淀的气息,但也仅此而己,并无特殊力量。
“阿伯,请问这是什么地方?现在是什么年份?”叶璟汐试探着问道。她需要定位时空。
老头愣了一下,眼神更加古怪,但还是回答:“呢度系九龙城寨附近嘅旧街啦(这里是九龙城寨附近的旧街)。年份?1998年咯,十月尾(十月底)啦。”他顿了顿,看着叶璟汐迷茫的表情,摇摇头,“后生仔,睇你哋(看你们)唔似本地人,系咪遇到咩麻烦(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)?”
1998年……一个对她而言完全陌生的纪年。九龙城寨?似乎听说过,是某个混乱之地的代名词。叶璟汐心中念头急转,面上却维持着平静:“我们……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,路上出了意外。阿伯,您知道附近哪里……不太平吗?比如废弃的楼房?”她必须弄清楚那栋鬼楼的底细。
听到“不太平”和“废弃楼房”,老陈头的脸色明显一变,眼神里透出深深的忌讳。他下意识地看了看门口,压低声音:“后生仔,唔好乱讲嘢(不要乱说话)!呢度附近……系有啲地方唔多干净(是有些地方不太干净)。”他犹豫了一下,似乎觉得眼前这两个女子确实透着不寻常,还是开了口,声音压得更低:“你哋系咪……从后巷嗰栋‘鬼楼’出来嘎(你们是不是从后巷那栋‘鬼楼’出来的)?”
“鬼楼?”叶璟汐的心猛地一沉。这个称呼印证了她的猜测。
“系啊!”老陈头脸上露出后怕的神色,“嗰栋楼邪门得狠(那栋楼邪门得很)!好耐冇人敢去啦(很久没人敢去了)!听讲(听说)早十几廿年(十几二十年前),有个女人喺里面吊颈死咗(在里面上吊死了),死得好惨,怨气好重!后来住进去嘅人,唔系发癫(不是发疯)就系撞邪(就是撞邪),仲死过几个(还死过几个)!最后就彻底荒废咗(就彻底荒废了)。成条巷嘅人都知(整条巷子的人都知道),夜晚行过都要绕路嘎(晚上路过都要绕路)!你哋……你哋真系从里面出来?”他看向叶璟汐和林清羽的眼神充满了惊疑不定。
一个吊死的女人……怨气深重……叶璟汐的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个穿着破旧蓝戏服、长发遮面的身影。那首透灵魂的冰冷怨毒,果然不是空穴来风!这栋楼,就是那怨煞的巢穴!
“我们……只是不小心闯进去避雨。”叶璟汐含糊地解释,不想过多透露来历,“阿伯,除了那栋楼,这附近还有什么……类似的地方?或者,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?”她隐隐觉得,那个蓝衣女鬼的怨气,似乎不仅仅局限于那栋楼。
老陈头皱着眉头想了想,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回忆:“特别嘅事……呢几年(这几年)就冇咩(没什么)特别嘅(特别的),都系啲鸡毛蒜皮(都是些鸡毛蒜皮)。不过要讲邪门……”他顿了顿,似乎在斟酌用词,“大概……半年前?定系一年前?记唔太清(记不太清了)。隔几条街,有单新闻几轰动(有个新闻挺轰动)。一个后生仔,好似叫……小明?喺屋企(在家里)冲凉(洗澡)嘅时候,突然好似俾人扼住颈(好像被人扼住脖子),淹死喺浴缸(淹死在浴缸里)!水喉都冇开(水龙头都没开)!警察嚟查(警察来查),话系意外(说是意外),但系街坊(但是街坊)都传……话佢(说他)系俾鬼掐死嘅(是被鬼掐死的)!因为佢(因为他)死前几日(前几天),同班friend(朋友)去咗(去了)黄山村附近玩,仲饮咗(还喝了)啲山坑水(山涧水)……”
黄山村!
这三个字如同冰锥,瞬间刺入叶璟汐的脑海!她猛地想起,在离开那栋鬼楼时,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、带着水腥气的阴冷!还有林清羽昏迷中的呓语:“……水……好冷……别过来……”
难道……那个蓝衣女鬼,那个盘踞在鬼楼中的怨煞,她的根源,在黄山村?那溺死在浴缸的年轻人,是因为喝了那里的水?
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。如果怨气能通过水源传播、杀人……那将是何等恐怖!这己经不是简单的厉鬼索命,而是某种……诅咒!
就在这时,藤椅上昏迷的林清羽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!她的身体像离水的鱼一样弹动,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、极度痛苦的窒息声!她的眼睛猛地睁开,瞳孔却是一片涣散的灰白,充满了极致的恐惧,死死地瞪着天花板,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比恐怖的东西!
“师姐!清羽!”叶璟汐大惊失色,扑过去抓住林清羽的手腕。入手冰冷刺骨,那力道大得惊人,仿佛真的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扼杀她!
“水……好冷……好多水……她来了……她在水里……她看着我!”林清羽的声音破碎嘶哑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,带着濒死的绝望。她的目光并非聚焦在天花板,而是穿透了屋顶,投向了某个遥远而阴森的地方。
“阿伯!帮帮忙!”叶璟汐一边用力掰着林清羽掐住自己脖子的手,一边焦急地看向老陈头。
老陈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,脸色发白:“撞邪!真系撞邪啊(真的是撞邪啊)!”他手忙脚乱地在柜台下翻找,嘴里念念有词,最后摸出一个用红绳系着的、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黄铜八卦镜,颤巍巍地递过来:“快!快俾佢(快给她)揸住(拿着)!镇住先(镇住再说)!”
叶璟汐顾不上许多,接过那冰凉的八卦镜,塞进林清羽一只紧握的手中。说来也怪,那粗糙冰凉的铜镜刚一入手,林清羽浑身剧烈的抽搐竟真的稍稍平复了一些!掐住脖子的手虽然依旧用力,但似乎不再继续收紧。她涣散的瞳孔剧烈地颤抖着,灰白的眼底,倒映出的不再是虚无,而是一片浑浊的、翻滚着黑色水草的水域!水底深处,似乎有一抹幽暗的蓝色,如同水鬼的长发,缓缓飘荡,一双充满怨毒的眼睛,正透过水面,死死地“盯”着林清羽!
“啊——!”林清羽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尖叫,身体猛地一挺,再次昏死过去。紧握八卦镜的手无力地松开,铜镜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。
叶璟汐一把接住的林清羽,将她紧紧抱在怀里。师姐的身体依旧冰冷,呼吸微弱,但至少暂时摆脱了那可怕的窒息幻觉。她捡起地上的八卦镜,入手只感到一片普通的冰凉,并无任何法力波动。刚才那瞬间的“镇邪”效果,更像是心理暗示或者巧合?还是这铜镜本身沾染了足够多的“人气”,对纯粹的阴煞之气有微弱的排斥?
她抬头看向老陈头,眼神凝重:“阿伯,黄山村……在哪里?那个叫小明的年轻人,是不是也……看到了蓝衣服的女人?”
老陈头惊魂未定,看着昏迷的林清羽,又看看叶璟汐手中那面似乎毫无作用的八卦镜,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。“黄……黄山村……早就冇人住啦(早就没人住了)!好偏僻嘎(很偏僻的)!坐车都要好耐(坐车都要很久)!”他声音发抖,“蓝衣服?冇……冇人讲过(没人说过)啊!净系话佢(只是说他)好似俾鬼掐(好像被鬼掐)……后生仔,你哋……你哋惹到嘅嘢(你们惹到的东西),好猛嘎(很凶的)!嗰个地方(那个地方)嘅水……唔好掂啊(不要碰啊)!”
老陈头的话,加上林清羽那恐怖的幻觉,几乎可以确定:黄山村就是那恐怖怨煞的根源!那蓝衣女鬼的怨念,可以通过某种方式(比如水源?)传播,制造死亡!而她们,因为闯入了那怨煞盘踞的鬼楼,己经被“标记”了!林清羽精神受创,时魂紊乱,成了最容易遭受侵蚀的目标!
必须去黄山村!必须找到根源!否则,不仅师姐危在旦夕,她们也迟早会被那无处不在的怨念之水淹没!
叶璟汐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她看着怀中昏迷不醒、眉心花印灰败的林清羽,又看了看手中那面普通的八卦镜,再想到那能溺死人在干涸浴缸中的恐怖诅咒……前路凶险莫测,她们的力量却十不存一。
“阿伯,多谢。”叶璟汐的声音低沉而坚定,“能否……让我们在这里暂避一晚?我朋友需要休息。我会付钱。”她从法袍内衬一个隐蔽的口袋里,摸出一小块在某个世界当作货币使用的、带着天然纹路的温润玉石。虽然在这个世界可能价值不明,但成色极好。
老陈头看着那玉石,又看看叶璟汐决然的眼神和昏迷的林清羽,叹了口气,摆摆手:“钱就唔使啦(钱就不用了)。呢度后尾有间杂物房(这里后面有间杂物房),虽然细(虽然小),但系干净,你哋将就下(你们将就一下)啦。记住(记住)……”他压低声音,带着深深的恐惧,“入夜之后(入夜之后),无论听到咩声音(无论听到什么声音),都唔好开门(都不要开门)!唔好应(不要答应)!更加……唔好饮水喉水(更不要喝自来水)!”
他颤巍巍地起身,领着叶璟汐穿过堆满杂物的狭窄过道,打开一扇吱呀作响的木门。里面是一个不足五平米的小房间,堆着些破旧纸箱,但还算干燥,有一张行军床。
叶璟汐小心翼翼地将林清羽放在床上,盖好老陈头拿来的薄毯。她坐在床边,握着师姐冰冷的手,试图将体内那微弱如游丝的龙气渡过去。金色的光晕艰难地在两人交握的手掌间闪烁,如同风中的残烛,顽强地驱散着林清羽体内不断滋生的阴寒之气,勉强护持着她脆弱的心脉和识海,抵抗着那来自水底深处的怨毒窥视。
夜色,如同浓稠的墨汁,缓缓淹没了这座混乱的都市。旧货店里一片死寂,只有老式挂钟发出单调的“滴答”声。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,留下湿漉漉的街道反射着远处霓虹的微光,反而更添几分阴森。
叶璟汐盘膝坐在行军床边,闭目调息,五感却提升到极致。她能清晰地感觉到,随着夜色加深,弥漫在空气中的那股阴冷能量再次变得活跃起来,丝丝缕缕地从门缝、从墙壁渗透进来,带着水洼特有的湿腥气。整条旧街仿佛沉入了冰冷的水底,寂静得可怕,连远处偶尔传来的车声都显得极其遥远。
突然!
一阵清晰的滴水声毫无征兆地在寂静中响起。
滴答……滴答……滴答……
声音不大,却异常清晰,带着一种穿透力,仿佛首接敲打在人的心脏上。位置……就在门外狭窄的过道里!
叶璟汐猛地睁开眼,眸中金光一闪而逝。她悄无声息地起身,如同捕猎前的豹子,悄步挪到门后,屏住呼吸。
滴答……滴答……滴答……
声音不紧不慢,持续不断。在这死寂的夜里,显得格外瘆人。叶璟汐凝神感知,门外并没有实体存在的气息,只有一股浓郁的、带着怨念的阴寒水汽!这声音……像是幻觉,又像是某种更诡异的存在发出的信号。
就在这时,行军床上昏迷的林清羽,身体再次不安地扭动起来,口中发出模糊的呓语:“……水……好冷……放过我……”她的呼吸变得急促,眉心那灰败的花印似乎又深了一分,仿佛被无形的污秽浸染。
门外的滴水声,仿佛回应般,节奏突然加快了一些!
滴答!滴答!滴答!
叶璟汐眼神一厉。这不是巧合!那怨煞的力量,即使在远离鬼楼的地方,也能通过某种媒介(比如声音?水汽?)影响林清羽脆弱的精神!
她不再犹豫,右手食指中指并拢,指尖艰难地凝聚起一丝微弱却无比精纯的龙气,带着斩妖除魔的凛然意志,凌空在门板上划下!
嗤——!
一道淡淡的金色符文一闪而没,印入门板。这是她在某个修真世界学到的低级辟邪符,以她此刻的状态,只能发挥出万分之一的威力。
然而,就在符文印下的瞬间,门外的滴水声戛然而止!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剪刀剪断。那股浓郁的阴寒水汽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,消散无踪。
小房间内,只剩下林清羽逐渐平复下来的微弱呼吸声。
叶璟汐靠在门板上,微微喘息,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。仅仅一个最低级的辟邪符文,就几乎耗尽了她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一点龙气。她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,感受着体内更加沉寂的龙晶本源。
这只是一个开始。一个微不足道的警告。滴水声可以暂时驱散,但黄山村那深不见底的怨念,那盘踞在鬼楼中的蓝衣身影,那能通过水源传播死亡的诅咒……如同沉甸甸的巨石,压在心头。
她走回床边,轻轻握住林清羽依旧冰冷的手,目光落在窗外那片被霓虹染红的、却依旧显得无比阴郁的夜空。
黄山村……必须去。在那片被怨念浸透的土地上,或许能找到化解诅咒的线索,或许能唤醒龙晶的力量,或许……能找到让师姐摆脱侵蚀的办法。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,是怨煞的巢穴,她也别无选择。
夜还很长,滴水声虽然停止了,但那无形的窥视感,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湿冷阴寒,如同跗骨之蛆,并未真正离开。它潜伏在黑暗深处,等待着下一次侵蚀的机会。叶璟汐盘膝坐下,闭上双眼,不再试图凝聚龙气,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深处,尝试着去沟通那沉寂的龙晶本源。哪怕只能唤醒一丝,一丝也好。为了师姐,为了活下去,为了……改写那似乎早己注定的、被怨念之水淹没的结局。凶宅的阴影己然笼罩,通往黄山村的路,注定是一条淌过怨煞之河的荆棘之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