仆从冲入厅堂的那一刻，孙老板手中的茶盏微微一晃，几滴茶水溅在袖口上。
林昭眉头微皱，目光却未曾离开孙老板的脸。对方神色未变，只是轻轻放下茶盏，缓缓道：“裴家的人回来，倒也快。”
林昭沉声道：“他们若想再动我林家，恐怕得掂量掂量分量。”
孙老板轻笑一声，站起身来踱了几步，忽然回头道：“林小兄弟，你既然有胆子跟我谈合作，想必也不怕风浪吧？”
林昭点头：“商路如战场，哪有不冒风险的道理？”
“好。”孙老板拍案，“那我们就把话说清楚——药铺的事，我可以出面挂名，但我要亲眼看到你的药材种植方案和新粮种的成效，才肯真正投入资金。”
林昭早有准备，从怀中取出一卷图纸与账册递过去：“这是我整理的新粮种试种计划，还有药材种植的成本估算与收益模型。您过目。”
孙老板翻开细看，眼神渐渐亮了起来：“这……是你自己写的？”
“是。”林昭答得干脆，“我林家虽寒门出身，但做事讲求实证。”
孙老板合上账册，深深看了他一眼：“你比我想的还要厉害。这样吧，三日后，我带你去见几位朋友，都是清河州这边有些门路的商人。若你能说动他们，这事就成了大半。”
林昭拱手：“多谢孙老板引荐。”
三日后，城南一处雅致茶馆内，五六个身穿绸缎的商人围坐一桌，神情各异。林昭身着布衣，站在中央，手中拿着一张草图，语气平静而坚定。
“诸位请看，这是我在林家后山开辟的试验田，种植的是改良后的粟米品种，生长期短、产量高、抗虫害能力强。若能在全州推广，不仅可解决粮食短缺问题，还能为各位带来稳定收益。”
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眯着眼问：“你说这些，有何凭证？”
林昭从怀中取出一小袋晒干的谷粒，放在桌上：“这是今秋收成的第一批，诸位可以带回让府上厨娘试试，口感如何，自有定论。”
老者拈起一粒，在指尖碾了碾，点头道：“质地确实细腻。”
另一名年轻些的商人笑道：“林公子年纪不大，说话倒是条理分明。不过，我们做生意，最看重的是风险控制。你这个项目，万一失败，谁来承担损失？”
林昭微笑：“所以我提议设立一个共担机制——由各位出资一部分，林家负责技术指导与管理，收益按比例分配，亏损则共同承担。”
众人低声议论片刻，老者开口：“我愿意投一笔，先试一试。”
林昭拱手致谢：“多谢前辈信任。”
茶会散去时，己是傍晚。孙老板与林昭并肩走出茶馆，忽然道：“你今天的表现不错，比我预想的要稳重得多。”
林昭淡笑：“我只是说了该说的话，做了该做的事。”
“你啊……”孙老板摇头，“将来怕是要做大事的。”
接下来的日子里，林昭奔波于各家之间，逐一落实合作细节。赵知府果然如约安排了一场小型茶会，邀请了几位对寒门学子有好感的地方士绅与富商。林昭借此机会展示农学成果，并提出药材种植的合作意向。
一位姓陈的田产大户听闻此事，主动找上门来。
“我手中有百亩闲置土地，原打算租给乡里佃户，但听说你这新粮种效益更好？”陈大户坐在林家厅堂，一边喝茶一边打量林昭。
林昭点头：“若您愿意提供土地，我们可以派人管理耕作，收获后分成。”
“听起来不错，但我若只出地，岂不是完全被动？”陈大户眯起眼，“不如这样，我出地，你们出人和技术，收益七三分，我七。”
林昭神色不变：“那若遇灾年，亏损也是七三分？”
“你……”陈大户一时语塞。
林昭缓缓道：“不如这样，前两年收益西六分，您六我西；若连续三年收成稳定，之后逐年上调分成比例。同时，若遇天灾人祸，双方共担风险。”
陈大户沉吟良久，终于点头：“好，就依你。”
随着各项事务逐步敲定，林家经济状况开始改善。林婉儿负责筹备药铺，亲自前往镇上挑选铺面，与郎中沟通药材采购事宜；林远则协助记账，每日整理出入明细，逐渐显露出几分精明之气；林大川重新拾起书本，每日清晨诵读策论，精神面貌焕然一新。
然而，就在一切看似顺利之际，林昭在书房案头发现了一封匿名信。
信封无署名，纸张粗糙，字迹潦草。
“林公子，莫忘旧敌。”
他展开信纸，只见上面写着一行话：
“裴家之人己至州外，夜宿东郊柳庄。”
林昭盯着那行字，眼神渐冷。他将信折好，放入袖中，转身走向门外。
夜色沉沉，街道上行人稀少。
林昭站在巷口，望着远方黑沉沉的天际，心中己有决断。
他迈步向前，脚步稳健，仿佛早己预料到这一切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