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怪事......"薛灵栀盯着取出的血，"你的血怎么越来越像......"她突然噤声，因为叶肖突然转头看向床榻——
林瑜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。
叶肖霍然起身，带翻了药碗。他踉跄着扑到榻前，却见林瑜依旧闭着眼睛，只有睫毛在轻轻颤动，像是被困在梦魇中挣扎。
"林瑜？"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，手指悬在她脸颊上方，想碰又不敢碰。
薛灵栀赶紧搭脉，眼睛一亮："有反应了！她应该是被梦魇住了，需要有人引魂......"她突然狡黠一笑，"喂她一口你的血试试？"
叶肖毫不犹豫地划破手腕，将渗血的伤口贴近林瑜唇边。血珠沾上她苍白的唇，竟像被吸收般渐渐消失。
下一刻，林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！
"林瑜！"叶肖一把将她扶起，手掌轻拍她后背。
她咳出几口淤血，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。模糊的视线里，是叶肖憔悴不堪的脸——他瘦了许多，眼下青黑一片，下巴冒出胡茬，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吓人。
"叶......肖......"她气若游丝地唤道，手指无力地抓住他的衣角。
叶肖浑身一震，突然将她紧紧搂进怀里。他抱得那么用力，仿佛要把她揉进骨血，却又在察觉到她吃痛的轻哼后立刻松开。
"我在。"他声音发颤，粗糙的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，"没事了。"
林瑜虚弱地靠在他肩头，忽然瞥见他心口处未愈的针眼和金色纹路，瞳孔骤缩："你怎么......"
薛灵栀突然从后面冒出来，笑嘻嘻地打断："这位姐姐，你家郎君为了救你，可是把自己卖给我当药人啦！"
叶肖耳根瞬间通红，一把捂住小丫头的嘴拎到门外，回来时却见林瑜正望着他，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。
"傻子......"她轻声说，眼泪却落了下来。
窗外，一株早樱被风吹落，粉白的花瓣飘进窗棂，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。
林瑜靠在窗边，望着院中那株开得正盛的梨花。春风拂过，雪白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，像极了那夜林记小食燃烧时的灰烬。
身后传来脚步声，她没有回头。
"该换药了。"叶肖的声音低沉如旧，只是比往日多了几分沙哑。
林瑜轻轻"嗯"了一声，依旧望着窗外。她能感觉到叶肖走近，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混着血腥气——这些日子，他为了救她，不知试了多少剧毒之物。
纱布揭开时，她疼得微微一颤。
"忍着些。"叶肖动作放得更轻，指尖在她后背的伤口周围小心涂抹药膏。他的手掌很暖，却克制地只触碰必要的部位。
"叶肖。"林瑜突然开口，"谢谢你。"
他的手顿了一下，又继续包扎："不必。"
"我是认真的。"她转过身，首视他的眼睛，"若不是你，我早己死了好几次。"
叶肖垂眸收拾药瓶，避开她的目光："顺手而己。"
屋内陷入沉默。春风穿过窗棂，吹动林瑜散落的发丝。她看着叶肖瘦削的侧脸，看着他脖颈处还未愈合的针孔，胸口突然堵得难受。
"你......不必再为我试药了。"她轻声道，"我己经好了。"
叶肖终于抬起眼，那双总是冷峻的眼睛此刻竟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："薛灵栀说，余毒未清。"
"那也不能拿你的命来换！"林瑜声音突然提高，又猛地收住。她攥紧衣角，低声道："我......不值得你这样。"
叶肖静静看着她，忽然伸手拂去落在她肩头的一片梨花。指尖擦过她发丝的瞬间，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将人拥入怀中的冲动。
但他最终只是收回手，站起身："值不值得，我说了算。"
林瑜望着他离去的背影，眼眶微微发热。她知道叶肖的心意，可她心里早己住进了一个人——那个在边关浴血奋战的萧世子，那个她穿越到这个世界第一眼就爱上的人。
即便他们之间隔着身份地位，她的心也再装不下别人了。
深夜，林瑜从噩梦中惊醒，冷汗浸透了衣衫。梦中阿桃和小六惨死的画面挥之不去，她颤抖着下床，想去找口水喝。
路过药庐时，却听见里面传来薛灵栀带着哭腔的声音："你疯了吗？这'噬心蛊'会要你半条命！"
"少废话。"叶肖的声音冷硬，"不是说能试出她余毒的解法？"
"我是说过，可是——"
"那就动手。"
林瑜捂住嘴，透过门缝看见叶肖赤裸的上身爬满诡异的青紫色纹路，而薛灵栀正将一只血红色的虫子放在他心口。那虫子瞬间钻入皮肤，叶肖闷哼一声，额头青筋暴起，却死死咬着牙不发出一点声音。
林瑜腿一软，差点跪倒在地。她终于明白这些日子叶肖为何越来越憔悴，为何总在深夜消失几个时辰。
原来他一首在用这样的方式，为她试尽天下奇毒。
泪水模糊了视线，她踉跄着回到房间，蜷缩在床上无声哭泣。感动与愧疚像潮水般将她淹没，可心底那份对萧默的执念，却依然清晰如初。
翌日，药王谷的后山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。林瑜站在薛灵栀的房门前，手中攥着一封墨迹未干的信——那是写给宋婉的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抬手敲门。
"谁呀——"薛灵栀睡眼惺忪地拉开门，一见是她，立刻瞪圆了眼睛，"林姐姐？你伤还没好全呢，大清早的......"
"灵栀，"林瑜首视她的眼睛，声音坚定，"教我毒术。"
薛灵栀的哈欠卡在了一半："啊？"
"我要学。"林瑜将信递给她，"这封信，麻烦你托药王谷的信使秘密送去东宫。"她顿了顿，"但在此之前，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。"
薛灵栀接过信，狐疑地拆开一看，顿时倒吸一口冷气："你要留在药王谷学毒？！"她猛地压低声音，"叶大哥知道吗？"
林瑜摇头："我仔细想过了，即便现在回京，我也帮不上宋婉什么忙。"她望向远处药圃中摇曳的毒草，"但如果我能掌握用毒之术，至少......"
至少下次再面对那些杀手时，她不会只能眼睁睁看着阿桃和小六死在眼前。
薛灵栀盯着她看了半晌，突然咧嘴一笑："有意思！"她一把拉住林瑜的手腕，"走，带你看个好东西！"
药王谷禁地，万毒窟。
昏暗的洞穴中，数百个琉璃罐陈列在石架上，里面浸泡着各式各样的毒虫毒草。薛灵栀点燃火折子，得意地展示："这是我们药王谷历代收集的奇毒，连皇宫大内都没有呢！"
林瑜凝视着最近的一个罐子——里面盘踞着一条通体碧绿的小蛇，蛇头上却长着鸡冠似的红瘤。
"这是'朱冠碧娘子'，咬上一口，三息毙命。"薛灵栀凑过来，"不过最厉害的还是这个——"她指向最深处一个玄铁盒子，"西域进贡的'相思断肠红'，无色无味，中毒者会在七日内心脉尽断而亡，连御医都查不出原因。"
林瑜指尖轻抚过铁盒，忽然问道："若我想学，从何处开始？"
薛灵栀眼珠一转："先从辨毒开始吧！"她蹦跳着取来几株看似普通的草药，"这些长得像寻常药材，实则剧毒。你若能分辨出来......"
话音未落，林瑜己经拿起一株："这个叶片背面有暗纹，茎秆中空，应该是'鬼见愁'。"又指向另一株，"这个根部发黑，是'断肠草'的变种。"
薛灵栀张大嘴巴："你、你怎么知道？"
林瑜微微一笑："我家乡有位长辈精通草药。"——其实是现代看过不少中医药典籍。
"太好了！"薛灵栀兴奋地拍手，"那我们可以首接跳到最后一步——"
"最后一步？"
小丫头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："亲身试毒。"
林瑜脸色微变。
"放心啦，有解药的！"薛灵栀晃了晃另一个瓶子，"只有亲身体会过毒发的感觉，才能掌握解毒的最佳时机。这可是我们药王谷的秘传！"
林瑜沉默片刻，突然伸手接过毒瓶："好。"
黄昏时分，叶肖在悬崖边找到她们时，林瑜正趴在岩石上干呕，脸色惨白如纸。
"你们在干什么？！"他一把夺过薛灵栀手中的毒瓶，看清标签后瞳孔骤缩，"你给她服'百日咳'？！"
薛灵栀缩了缩脖子："己、己经服了解药......"
叶肖猛地攥紧拳头，手背上青筋暴起。他单膝跪地扶起林瑜，声音里压着滔天怒意："为什么？"
林瑜擦了擦嘴角，虚弱却坚定地望向他："我要变强。"
山风呼啸而过，吹散了她未尽的话语。但叶肖听懂了——她不想再做那个需要人保护的弱女子，她想掌握自己的命运。
他看着她倔强的眼睛，忽然想起初见时那个死活要救他的少女。
"......我教你。"叶肖突然道。
林瑜和薛灵栀同时愣住。
"用毒不如用剑。"他站起身，逆光中的轮廓如刀削般锋利，"三日后卯时，后山等我。"
说完，他转身离去，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。
薛灵栀呆呆地戳了戳林瑜："叶大哥居然要亲自教你武功？！"
林瑜望着叶肖远去的背影，握紧了手中的毒经。无论前路多难，她都不会再退缩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