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昭阳的耳膜还在嗡嗡作响,苏小絮最后那声带着哭腔的"笔记本"像根钢针扎进他太阳穴。
会议室的水晶吊灯在头顶晃成模糊的光斑,他望着陆明嘴角咧开的笑,突然想起三个月前苏小絮蹲在路边给流浪猫喂罐头时的模样——那时她的眼睛亮得像星星,说"昭阳你看,它吃的样子像糯米小时候"。
"陆总?"小钱抱着财务报表的手微微发抖,报表边角在门框上蹭出褶皱。
这位跟了他三年的财务总监第一次见他这样,喉结动了动又咽下后半句。
陆明的皮鞋跟敲在大理石地面上,每一步都像踩在陆昭阳的神经上:"我劝你现在就滚去救你的宝贝设计师——"他突然凑近,压低声音,"毕竟刘博士的人,可没我这么好说话。"
赵叔的茶杯"当啷"一声磕在桌沿。
这位跟了陆老爷子西十年的元老突然伸手按住陆昭阳手背,掌心的温度透过西装面料传来:"小阳,你爸当年......"
"赵叔。"陆昭阳打断他,指腹轻轻碾过西装内袋里那支录音笔——那是苏小絮的,今天早上她塞给他时说"要是我唠叨你嫌烦,就按这个听我给你录的设计灵感"。
此刻金属外壳硌得他掌心生疼,"刘博士最近接触过哪些旧产业?"
赵叔的瞳孔缩了缩。
他突然起身走向会议室角落的古董柜,从最底层抽出一本泛黄的文件夹。
牛皮纸封面上"1998年郊区实验基地"的字样在灯光下泛着冷光:"三年前审计时发现过这个,说是当年陈教授做生物实验的地方。
刘博士作为他学生......"
"够了。"陆昭阳霍然起身,椅子腿在地面划出两道白痕。
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,转身时瞥见陆明摸出手机发消息的动作,冷笑一声,"钱总监,把陆明的账户流水同步给法务部。
赵叔,麻烦您盯着股东大会。"
"你要去哪?"陆明的声音拔高,"现在是股权表决的关键——"
"表决可以改期。"陆昭阳系西装纽扣的手顿了顿,"但有些人,我等不起。"
他没等陆明反应,径首走向消防通道。
走廊里的监控摄像头在头顶闪着红点,他贴着墙根走到安全出口,摸出苏小絮硬塞给他的防狼喷雾别在腰后——当时她叉着腰说"大设计师的男朋友怎么能没有安全感"。
门推开时带起一阵风,吹得走廊尽头的绿萝叶子乱颤。
地下车库的感应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。
陆昭阳的黑色宾利停在最里面,他拉开车门时瞥见后视镜里闪过一道白影——是陆明的手下,正猫在柱子后面打电话。
他发动引擎的瞬间猛打方向盘,轮胎擦着墙面冲出去,后视镜里那道影子被甩成模糊的黑点。
出城的路在夜色里蜿蜒如蛇。
陆昭阳把车载音乐开到最大,是苏小絮最近单曲循环的《月亮代表我的心》。
导航显示还有七公里到废弃工厂时,他突然踩下急刹——路边堆着半片被撞变形的保险杠,底漆是苏小絮那辆粉色MINI的薄荷绿。
他跳下车,蹲在地上摸了摸保险杠上的划痕。
新鲜的橡胶味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,不远处的荒草里躺着半支口红,是苏小絮常用的豆沙色。"小絮。"他对着风喊了一声,回音撞在远处的厂房墙上,惊起几只乌鸦。
废弃工厂的铁门挂着拇指粗的铁链,月光下泛着冷光。
陆昭阳绕到后墙,顺着锈蚀的水管爬上去时,听见里面传来模糊的对话:"刘博士说那笔记本不能留......""那女的嘴硬得很,揍了两拳才肯说位置......"
他贴着墙根挪动,靴底碾过一片碎玻璃。
巡逻的守卫打着手电筒过来时,他屏住呼吸缩在废弃的通风管道后面。
光束扫过他藏身处的瞬间,他摸出防狼喷雾,却在看清守卫腰间的对讲机时顿住——那是集团特供的加密型号,陆明的人果然掺了进来。
厂房深处传来重物拖拽的声音。
陆昭阳顺着声音摸过去,在第三间仓库门口停住脚步。
透过破窗望进去,苏小絮被绑在铁架椅上,额发黏着血渍,下巴上有块青肿。
她的帆布包被扔在地上,拉链大开,里面的设计图散了一地,唯独少了那本黑色笔记本。
"小絮!"他撞开锈迹斑斑的门,冲过去时带倒了墙角的油桶。
苏小絮抬起头,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:"昭阳......他们要......"
"嘘。"陆昭阳用随身的钢笔挑断她手腕上的麻绳,指腹轻轻碰了碰她肿起的脸颊,"我在。"他解绳子的手在抖,麻绳割得指尖生疼,"笔记本呢?"
"被刘博士拿走了......"苏小絮突然抓住他的手腕,"他说......说要当着我的面烧......"
"走。"陆昭阳把她护在身后,捡起地上的帆布包塞给她,"我带你出去。"
仓库的顶灯突然"啪"地亮起。
刘博士从阴影里走出来,白大褂上沾着暗红的污渍,手里捏着那本黑色笔记本:"陆先生来得正好。"他推了推眼镜,镜片反着冷光,"我正愁没人见证人类在绝境中的进化——"
厂房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。
陆昭阳转身,看见二十几个守卫举着电棍围过来,月光从破窗照进来,在地面投下密密麻麻的影子,像张正在收紧的网。
苏小絮的手指掐进他掌心。
他低头,看见她眼里的恐惧正被另一种光芒取代——那是三年前她在巴黎时装周被抄袭,却站在T台中央说"我的设计,经得起任何审视"时的眼神。
"昭阳。"她轻声说,"我们背靠背。"
刘博士的笑声混着守卫逼近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。
陆昭阳摸出腰后的防狼喷雾,另一只手扣住苏小絮的手腕。
窗外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半边,阴影里,某个守卫的电棍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