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承昭体质强健，不过十日，他己能自如行走。
晨光熹微，他缓缓起身，推开门扉，目光掠过虞初念紧闭的屋门。
院子里，虞谨淮正在劈柴，他人长得清秀俊朗，干活的动作却娴熟而有力。
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响起，虞谨淮放下斧头，颠颠地跑过去开门。
门外，站着一个二十多岁，身材魁梧的男子。正是住在鹿子巷前头的梁安平。
“梁大哥！”虞谨淮见到他显然很开心，语气透着亲昵。
“你姐姐还没起吧？这些点心是给你姐姐的。还有，我砍了些柴，太多了自己用不完，捎一些来给你们。”他声音浑厚有力，眼神有意无意地瞥向站在虞谨淮身后的霍承昭。
霍承昭往前迈了几步，目光如炬地打量着梁安平。一双黑眸紧紧盯着他，面上依旧端的是一派云淡风轻，却在听他提及虞初念那娴熟的语气时，心中顿时涌起明晃晃的不悦。
门外的梁安平，似乎认出了霍承昭，面对他那张冷峻的脸，不由得心虚的踉跄后退了一步。这一细微的动作，并未逃过霍承昭的眼睛。
虞谨淮随着他的目光也发现了身后的霍承昭，却未察觉到两人间的诡异气氛，热络地介绍道：“这位是梁大哥，他就住在这巷子前头。”
未待他接着介绍霍承昭，梁安平己迫不及待地抢过话头，语气急促：“我还有事，先回去了。”
说完，他迅速把一大捆柴放地上，并往虞谨淮怀里硬塞了盒点心，然后火急火燎的跑了。
虞谨淮望着他的背影，以为他是家中有急事，也没在意，在后头高声喊道：“多谢梁大哥！”
霍承昭眼神却变得愈发深沉，他看向虞谨淮，声音里听不出情绪：“这梁大哥对你阿姐很好吗？”
虞谨淮闻言微微一愣，思索了片刻，犹豫道：
“应该是还不错的吧，他经常往家里送东西，而且，他还救过阿姐……。”
听到“救过”二字，霍承昭倏地停下脚步，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。重复道：“他救过你阿姐？
虞谨淮点了点头，沉吟许久，眼神中流露出伤感：“我阿爹去年突然染病离世，我感觉整个天都塌了。阿姐为了支撑这个家，为了带我去京城，让我上好的书院。自那以后，阿姐便常常熬夜绣制绣品，然后拿到县城里去卖。”
“镇里新平街那沈家二郎，好几次都在阿姐归家途中，拦住她的路，对她出言无状，意图不轨。阿姐险些遭了害。”
“那沈耀武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流氓！就他这癞蛤蟆还敢妄想吃天鹅肉。”
虞谨淮一提及那沈家二郎，就咬牙切齿，可惜他不会骂人，骂了一句流氓己是词穷。
霍承昭脸色愈发阴沉：“后来呢？”
后来……虞谨淮想到了梁安平，心情才松快了些，他心里还挺希望梁大哥能当他姐夫的。
“多亏每次梁大哥及时出现，救了阿姐，把那个流氓打得落荒而逃。后来他被打怕了，加之他去年底娶了新妇，才不再骚扰阿姐。”
说到这里，他语气激动了几分，“阿姐说，梁大哥他一只手就把人给提起来了，瞧着还丝毫不吃力！身手很是厉害，他是好人！”
霍承昭听着，心中一阵酸涩，双手不自觉地握紧，她这三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。
虞谨淮说完，弯腰将地上的木材一一捡起，整齐地堆放在墙角。他转身走进灶房，熟练地生火、淘米、切菜，一举一动都显得沉稳。灶火映照在他的脸上，透出几分超出他这年龄的成熟来。
霍承昭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，不知在想什么，久久不语。微风拂过，吹乱了他的发丝，他却浑然不觉。
半个时辰后，“吱呀”一声，虞初念的房门打开了。
她素面朝天，睡足养好精气神后，粉面桃腮。穿着最简单朴素的棉衣，衣角随着步伐轻轻摆动。眼角的一点泪痣却勾勒出点点灼华，为她增添了几分妩媚。
她心情显然不错，见弟弟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，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：
“阿淮，你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！闻着就香。”
用膳时，三人围坐一起。
虞初念给弟弟夹了一块炖得酥烂的鸡肉：
“阿淮，你正在长身体，要多吃些肉，才能长得快。”
然后又给霍承昭添了碗汤：
“霍公子，这可是阿淮特意熬的，里面放了滋补的药材，补身子最好，你多喝些，好让伤势早日痊愈。”
她说话时，眼睛会因为愉悦而微微眯起来，长长的睫毛就会在这个时候抖一抖，像两把小刷子，刷在霍承昭的心口上。
“多谢虞姑娘和阿淮的悉心照料。这些日子，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。”他的声音温润如玉，尽力掩饰着心里那一抹难以言状的悸动。
—— —— ——
近日，虞初念接了绣坊的单子，需绣制一幅图案繁复的挂毯，使她忙得不可开交。
外厅的案几旁，她纤细的手指在五彩丝线间不停地来回穿梭。
首到夜幕降临，烛火悄然燃起，那摇曳的微光映照在她精致的脸庞上。
她的眼皮愈发沉重，强撑着精神，再绣了一会，终于再也抵不住疲惫，趴在案几上沉沉睡去。
夜色如墨，静谧而清冷，微弱的烛光仍在跳动。
对面房间的门扉轻轻打开，霍承昭身着素色家常衣裳，从房中走出。他的目光落在趴在案几上熟睡的人，不由得轻声叹息。
他轻轻走过去，俯身拨开她耳边的碎发。酣睡中，她的小脸红扑扑的，柔软又娇嫩。
他忍不住用指尖碰了碰她的脸颊，眼中涌起无尽的温柔与疼惜。
轻声呼唤了她几声，然而虞初念睡得毫无知觉，呼吸均匀而悠长。
霍承昭轻轻伸手搂了搂她的腰，心底满是酸涩和心疼。声音低低地呢喃：“瘦了好多。”
他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。
真好，这不是在做梦。
他低头，用唇角轻轻蹭了蹭她的额头。声音克制，却又饱含着思念与爱意：“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，再也不会。”
人道海水深，不抵相思半。海水尚有涯，相思渺无畔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