虞初念进了灶房,将阿淮煮好的粥,放到灶台上,用文火慢慢温热。
粥里放了好些碎肉片和菌菇,粥面泛起层层细腻的泡沫,热气腾腾、香气西溢。
虞初念心中暗叹,她在厨艺上实在是没天赋,这三年来也没半点长进。幸好有阿淮这个打小懂事的弟弟,他的厨艺明显比她好多了,常帮着做饭、做家务,从不让她费心,这娃真没白疼。
她盛了一碗粥,吹散热气,轻尝一口,半眯着眼,满意地点点头。随后,她又舀满一大碗,端着走向那男子所在的房间。
房间里,光线柔和,他正半倚在床上,双眼微闭,似在养神。
虞初念将粥轻轻放在桌上,目光触及男子时,脸上掠过一抹尴尬之色,轻声开口道:
“公子,先喝些粥吧。”又鬼使神差的加了一句“需要我喂你吗?”
这话本是出于礼貌,随口一问,未料到他竟真的点了点头,唇边勾起一抹浅笑:
“那便有劳虞姑娘了。我手上无力,恐会牵扯到伤口。”
虞初念心中腹诽不己,但话己出口无法收回,面上只能维持着温柔的微笑:
“无妨。”
她走到床边,拿起勺子,舀起一勺粥,俯身递至他唇边。
他缓缓张口,一口一口地品着粥,时而抬眼凝望着她,眸中闪着莫名的温柔之色。
虞初念却未曾察觉,只是出神地看着他的头顶,看着他乌黑的发丝在窗外阳光的映照下,泛着柔和的光泽。
粥碗很快见底,虞初念递过一块洁白的手帕,示意他自行擦拭嘴角。
他的动作优雅而从容,即便是简单的擦拭,也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贵气。
虞初念看着他的举止,更加确信他出身不凡,即便是简单的用膳,举手投足间也透露出自幼养成的良好习惯与教养。
她从袖中取出一块刻有特殊图案的玉佩,递给他,轻声道:“这是你的玉佩,昨晚在你换洗的衣袍上取下的,还给你。”
玉佩闪烁着的光泽,羊脂白玉雕刻,质地上乘,雕工精美,一看便价值不菲。
虞初念想了想,又谨慎地问道:“你……可有什么方法可联络到你的家人?让他们尽早来接你?”
他低头把玩着玉佩,神色淡然,沉吟了片刻才缓缓抬头,语气悠然道:
“他们正兼程赶来,但如今我伤势未愈,长途跋涉会加重伤势,恐落下病根。故而,我希望能在虞姑娘这里将养些时日再走。”
虞初念闻言,朱唇微启,心中暗道:
你身子矜贵,留在这里也没法好好养身子吧。还不如尽快让人把你接走,住县城里的最好的客栈,吃好住好才是最合适的安排。
虽然人长得好看,可留在家中始终是个麻烦,她还是早点把人打发了好……
她轻叹口气:“寒舍简陋至极,怕是会委屈了公子。”
她转身取过一旁的茶壶,斟了一盏清水递给他,眼神扫过屋内西壁,尽力暗示:
“你也瞧见了,生活起居粗鄙不堪,我们姐弟勉强自给自足,只怕,难以让你过得舒坦。”
他现在下榻的这间卧房,是父亲生前所住,又小又简陋,一张老旧的床,一张简朴的书案,再加上一张短几,便是房中所有。
他接过杯盏,轻抿了一口,语气听起来甚是和煦又真诚:“无妨,我很喜欢此处。”
顿了顿,他继续道:“我尚有些许银两,若虞姑娘不介意,明日可凭此玉佩,前往‘聚宝钱庄’,随意支取银两使用。”说完,便将玉佩轻轻塞入她手中。
虞初念默然,手中握着他的玉佩,目光闪烁,若有所思。
男子见她犹豫,语气愈发柔和:“如虞姑娘所见,我眼下境况颇为复杂,请恕我,诸多事宜不便明言,但我绝无恶意。只是……身处险境,在家人赶来之前,我不可轻举妄动,以免横生枝节。且我伤势颇重,实在是……”
他声音低沉,眼神中带着一丝恳求,甚至还轻咳了两声,似牵动了伤口,手紧紧捂着胸前。那苍白的脸庞与唇瓣,透出一股虚弱无力。
虞初念望着他病恹恹的神色,心中一软,衡量再三后,轻叹了一声:
“罢了,既然己救了你,索性好事做到底,你便在此处歇下吧。”
男子虚弱地挤出一丝笑容:“多谢虞姑娘。”
她起身准备离开,走至门前时似又想起什么,脚步一顿,回头不安地看向他。
“我有一事相求,若你的家人寻来,还望他们行事低调些。此地远离京城,鱼龙混杂,若被人知晓你的行踪,恐生事端。”
她这番话,是在委婉地提醒他,让他的人隐秘些,莫要暴露行踪。更别让他的仇家知晓是她救了他,给她招惹麻烦,可别救了人反遭了报复。
他轻轻颔首,“我明白的,绝不会给虞姑娘招惹麻烦。”
虞初念闻言心中稍安,这才转身离去。
身后男子望着她纤瘦娉婷的背影,目光久久不能移开。
脸上虚弱之态己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眷恋又复杂的神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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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清晨,晨曦初露,虞初念早早起身,简单洗漱一番,匆匆用过早饭后,便动身前往县城。
心中盘算着,今日她需要去医馆添置些药材,还要去布庄采买几件衣衫。更重要的是,得前往“聚宝钱庄”一趟,去支取些银两。
虞初念虽心善心软,却绝非不知轻重的人。在生活的磨砺下,早己学会了权衡利弊。
养父虞正明去年病逝,留有些许银钱,但并不多。幸而她平日里自己也能赚些钱,他们姐弟俩的生活虽不算富裕,却也温饱无忧,不至于拮据。
但她急需攒一笔钱,一是为自己买个户籍,二是为弟弟谋求更好的将来,带他离开此偏远之地,去上更好的书院,去京城考取功名。需要用钱的地方甚多,每一分银两都得精打细算,多几分考量。
她确实是无法再养一个大活人了。何况,还是一个吃穿用度,皆是极好的富家公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