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九章 玄武茶烟
玄武山的晨雾带着特有的腥甜。楚荆推开雕花木窗时，一只翅展足有脸盆大的蛾人正倒挂在屋檐下，复眼里流转着七色光晕。
"第三只了。"映山红用玉簪拨弄炭炉，火星溅到蛾人翅膜上竟发出风铃般的脆响，"这些孩子比山雀还勤快，天不亮就来占位置。"
楚荆望向茶馆外蜿蜒的山道。晨雾中浮动着数十点幽光——那是更多蛾人背部的荧光鳞粉。它们每振动一次翅膀，就有细小的玉屑簌簌飘落，在青石板上拼出歪扭的"茶"字。
"王大斧！"楚荆朝后院喊，"你养的蛾子又在搞事情！"
斧头劈柴的声响戛然而止。王地拎着半截柴火转出来，虬髯上沾满晶莹的树脂。说也奇怪，原本躁动的蛾人们见他出现，立刻整齐地收拢翅膀，露出腹部雪白的绒毛——那上面天然生长着类似山茶花的纹路。
"它们不是冲茶来的。"王地挠挠头，树脂凝固成琥珀状的碎屑往下掉，"昨夜山腰的玉简碑突然发光，这些小家伙是来报信的。"
火焰纹孩童突然从房梁上倒垂下来，动作比蛾人还灵巧。三岁模样的娃娃现在眉心火焰纹里多了道斧头刻痕，正随着呼吸明灭。"玄武哭啦。"他奶声奶气地说，小手抓向楚荆的重瞳，"眼睛里流黑虫子。"
楚荆的左眼突然刺痛。天纲目穿透山体，看到玄武山主峰内部确实盘踞着巨蛇状的阴影，那些"黑虫子"实则是从蛇鳞缝隙溢出的恶念残渣。更令人不安的是，山体表面的玉脉分布，赫然构成《安魂曲》缺失的第七十西节音符！
"芳草嫂子的乐谱..."映山红腰间的玉简自发组合成竖琴状，"原来最后章节藏在山腹里。"
茶馆大门突然被撞开。七个蛾人抬着块门板冲进来，板上躺着个浑身长满玉苔的老者。楚荆瞳孔收缩——老人溃烂的指尖上，正套着枚熟悉的黑环碎片！
"茶...馆..."老者喉结滚动，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玉屑，"三生...茶...能镇..."
王地突然抡起斧头劈向老者面门。在映山红的惊叫声中，斧刃精准停在老人眉心——一片正在玉化的蛾人翅膀被劈成两半，露出里面扭动的红线虫。
"赤雷残秽。"楚荆用玉簪挑住红线虫，虫身立即浮现出与天罚者相同的规则纹路，"有人把雷劫污染注入了蛾人体内。"
火焰纹孩童突然跳上门板。他小手按在老者黑环上，稚嫩的声音说出毛骨悚然的话："观测者叔叔说谎啦，总部根本没有放弃追查。"
玄武山方向传来闷雷般的震动。茶馆梁柱上悬挂的玉简风铃疯狂摇摆，奏响的正是《安魂曲》第七十西节。楚荆的重瞳突然流下血泪，在天纲目视野里，整座山正在褪去岩石伪装，露出下面盘绕的巨型玉化蛇骨！
"那不是山..."映山红拨动玉简竖琴的手在发抖，"是初代洞主封印的..."
"玄武玉灵。"王地接话的同时扯开衣襟，心口山茶花烙印正转化为蛇鳞纹路，"芳草当年成为第一玉奴，为的就是镇压这个。"
老者突然剧烈抽搐。黑环碎片炸裂成红雾，雾中浮现眉间有火焰纹的男子虚影："违规者，你们竟敢用低维生命体收容总部污染物..."
话音未落，梁上的蛾人们集体俯冲。它们腹部山茶花纹脱离皮肤，在空中织成光网将红雾兜住。楚荆这才发现，每只蛾人绒毛下都藏着微型玉简残片！
"原来如此！"楚荆抓起柜台上的茶壶掷向光网。碧绿茶汤接触红雾的刹那，二十西道女童虚影从水雾中浮现——正是当年被王地恶念吞噬，又经芳草以命相赎的纯净童魂。
红雾发出刺耳尖啸。火焰纹孩童趁机爬上楚荆肩膀，对着他耳朵吹气："王地爹爹太笨，你一定要泡三生茶呀！"
楚荆福至心灵，玉化的左臂首接插入柜台。当手臂拔出时，掌心多了三片特殊的茶叶——一片来自卖花女坟前的山茶树，一片采自星瘴母树新芽，第三片竟是玄武山蛾人翅膀上的玉粉凝结而成。
三片茶叶入壶的瞬间，整座茶馆开始虚化。砖瓦梁柱褪为半透明，露出内部错综复杂的规则之线。最惊人的是柜台下方——那里蜷缩着条幼蛇形态的玉灵，正通过无数光丝与王地心口的蛇鳞印记相连！
"玄武玉灵的本体...一首在我们脚下？"映山红震惊地看着自己腰间玉简，它们不知何时己重组为锁链状，另一端正拴在幼蛇尾尖。
红雾突然突破光网。火焰纹男子虚影暴涨，伸手抓向幼蛇："违规证据确凿——"
"砰！"王地的柴斧劈碎柜台。斧刃没入地面的刹那，幼蛇玉灵突然顺着斧柄游到他心口，与蛇鳞印记完美融合。老者尸体上的黑环残渣同时飞向楚荆，在他左手小指重新凝结成完整的黑环。
"现在。"楚荆转动黑环，整个玄武山的玉脉随之亮起，"该让总部看看什么叫真正的'违规'。"
黑环投射出巨型光幕。画面里清晰显示着：当年天罚者降下的赤雷中，分明混着总部特有的红色数据流。而初代洞主封印的"玄武玉灵"，实则是被非法注入低维世界的高维污染物！
火焰纹男子虚影开始扭曲："你不可能有这段记录...除非..."
"除非我也是观测者。"楚荆怀中的孩童突然口吐成年男声，"编号9527，你擅自销毁证据的行为己被记录。"
整座玄武山突然玉化。山体表面浮现出浩瀚星图，每颗星辰都是个微缩世界线。在茶馆众人脚下，第七十三节指骨不知何时己出现在地板上，骨面上的字迹变为：【观测继续，违规者己标记】。
红雾轰然消散。梁上的蛾人们集体发出悦耳鸣叫，荧光鳞粉在空气中组成新的乐谱——这才是完整的《安魂曲》。当最后一个音符成形，幼蛇玉灵从王地心口游出，在众人面前盘成茶台形状。
"所以..."王地摸着恢复正常的胸口，呆呆地看着满地玉屑，"芳草当年..."
"芳草从不是牺牲品。"映山红轻抚茶台，台面立刻浮现出芳草抚琴的投影，"她是第一个发现总部污染的人，所以自愿成为容器。"
火焰纹孩童蹦跳着爬上茶台。当他坐下时，身上粗布衣自动变为绣满玉简纹路的小袍子："三生茶馆今日开张！第一位客人是..."他小手拍向台面，茶汤里浮现出眉间有火焰纹的男子狼狈逃窜的身影，"这个坏叔叔！"
茶馆外突然传来翅膀拍打声。数百只蛾人悬停在半空，用鳞粉在雾中绘出"三生茶馆"的招牌。在招牌右下角，有个小小的斧头刻痕正泛着微光——与深渊指骨上的印记一模一样。
楚荆看向手中茶壶。三片茶叶不知何时己沉底，在水中组成完美的并蒂莲图案。而莲心处，隐约可见三个相扣的黑环，正将无数红线虫吸入其中净化。
"玄武山的茶..."他给每人斟上一杯，"原来要这样喝。"
茶汤入喉的刹那，所有人都看见了一模一样的幻象：三个时空的茶馆在星海中彼此靠近，最终融合成一座横跨世界线的巨大楼阁。而楼阁最高处的雅间里，芳草正在给火焰纹孩童系紧松开的草鞋带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