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一章 血祭轮回
而在孤山玊洞前通天河畔的山顶，晨光穿透翡翠色的雾霭，映在双子玉像上。石惊天破碎的重瞳彻底复原，眼底流转着十世轮回的星辉。他抬起手，指尖凝聚出初代洞主的青铜面具，却在即将覆上自己面庞的刹那，转向了映山红。
"这次换你执火。"
他的嗓音低沉而温柔，像是跨越千年的叹息。
面具贴上她眉心的玉砂痣，刹那间——
"轰！"
通天河水逆流而上，三百童魂破浪而出，手捧玉髓花铺就一条璀璨花桥，首抵星瘿母树的残骸。花桥两侧，无数往生帖翻飞如蝶，每一张都写着血色的"赦"字。
***
母树根基处，地脉裂开一道深渊。
映山红知道，这是最后的献祭——她的心头血，是超度三百童魂的钥匙。
"等我。"她轻抚石惊天的脸庞，却在转身的刹那，一股恐怖的吸力骤然爆发！
石惊天的身形不受控制地被拽向裂口，重瞳中映出她惊慌的面容。
"不——！"
映山红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深渊。
***
黑暗吞噬了一切。
下坠的过程中，她看见三百童魂环绕而来，每一张稚嫩的脸庞都带着释然的微笑。她们手腕上的情丝锁链，正一根根化作光点消散。
地心深处，初代洞主玉化的心脏悬浮在净火中。
"值得吗？"心脏发出沉闷的震动，"十世轮回，换一场灰飞烟灭。"
映山红染血的指尖触碰心脏表面："不是灰飞烟灭..."
"我愿意。"
***
石惊天在裂口边缘嘶吼着伸出手。
就在他即将触及深渊的前一刻，整座星瘿母树突然绽放出刺目的翡翠光华。三百童魂的吟唱响彻天地，玉髓花桥寸寸碎裂，化作漫天光雨。
光雨中，两道身影缓缓升起——
石惊天的重瞳里倒映着映山红微笑的面容，而她心口的伤痕处，正绽放着一朵并蒂玉莲。
母树年轮深处，传来初代洞主最后的叹息：
"原来...这才是真正的超度..."
石惊天的手指在虚空中抓握，指尖距离映山红只剩三寸，却仿佛隔着一整个世界。他的重瞳里血丝密布，倒映着那个站在光雨中的身影——她心口伤痕处绽放的并蒂玉莲，正随着母树的呼吸明灭闪烁。
"回来..."石惊天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低吼，右臂经脉暴起，玄铁护腕在翡翠光华中熔成赤红。三百童魂的吟唱声突然拔高，震得玉髓花桥最后的残片簌簌坠落。
映山红的脚尖悬在深渊之上。她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盛开的玉莲，两根花茎纠缠着穿透心脏位置，露出的断面竟不是血肉，而是流动的星砂。"原来师父说的玉奴宿命..."她忽然笑起来，沾着血渍的梨涡里盛满光雨，"是要成为母树新的根系啊。"
母树年轮深处传来木材开裂的脆响。初代洞主残魂化作的萤火从树缝中涌出，在映山红周围聚成二十西星宿的图案。石惊天突然明白那些史册记载的"玉奴祭树"意味着什么——她们的血肉会化作母树的新年轮，而魂魄将永远困在树心。
"不！"
他的嘶吼惊动了蛰伏在深渊里的东西。无数双苍白小手攀上岩壁，三百个童魂仰起没有五官的脸。石惊天感到有冰冷的手指缠住脚踝，低头看见自己影子里爬出个穿红肚兜的孩童，空洞的眼窝正对着他。
"大哥哥。"童魂的嘴咧到耳根，"陪我们玩捉迷藏好不好？"
翡翠光华突然剧烈闪烁。映山红胸前的玉莲爆发出七色霞光，二十西星宿图案开始顺时针旋转。她向前迈出半步，足尖点在虚空却发出金石相击的清响。石惊天看到有晶莹的丝线从她指尖垂下，另一端连着那些童魂的囟门。
"《渡厄经》最后一句..."映山红的声音忽然变成男女老幼的重唱，"是'舍身非苦，执念为劫'。"她伸手拂过胸前玉莲，花瓣纷纷扬扬洒向深渊。每个接触到光瓣的童魂都开始长出眉眼，他们松开石惊天的衣角，转而接住那些飘落的花瓣。
石惊天感到有温热的液体划过脸颊。他摸到重瞳里流出的不是泪，而是融化的玉髓。记忆突然如潮水涌来——五岁那年被师父从尸堆里抱起时，掌心黏着的就是这种带着腥甜的晶莹液体。
"你看见了吗？"映山红忽然指向他身后。石惊天转头，发现母树主干上浮现出二十西幅浮雕，正是历代玉奴祭树的场景。在最后一幅空白的画框里，他看见自己抱着个心口开花的女子站在深渊边缘。
王地的狂笑从地底传来。那个疯癫的老修士不知何时爬到了母树最低的横枝上，怀里抱着芳草夜己经开始玉化的身躯。"三百年一轮回！"他撕开自己的道袍，露出刻满符文的胸膛，"这次该轮到老夫做树心了！"
石惊天刚要动作，整座山谷突然倾斜。母树根系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，二十西玉奴的魂魄从树心飞出，雪白的衣袂连成一道通往深渊的阶梯。芳草夜残存的右手突然抬起，精准地插入王地胸口的符文中心。
"芳草夜你——"王地的咒骂戛然而止。他的皮肉如蜡油般融化，露出里面玉质的骨骼。石惊天这才发现，老修士的嵴椎竟然是由七节不同的玉奴指骨拼接而成。
翡翠光华在这一刻达到鼎盛。映山红的身影开始透明化，那些连接童魂的晶丝却越发清晰。她向石惊天伸出手，掌心浮现出他们初见时的山茶花巷。石惊天听见自己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——重瞳者的本能让他看见两条分岔的未来：抓住这只手，玉奴的宿命将彻底终结；退后一步，就能继承母树积蓄三百年的力量。
深渊底部传来琉璃破碎的声响。三百童魂手拉着手走向虚空，他们每踏出一步，身上就褪去一层怨气。芳草夜完全玉化的躯体绽放出月光，二十西玉奴的魂魄开始吟唱与童魂们不同的调子。
石惊天颤抖着抬起手臂。就在他指尖即将碰到映山红的瞬间，母树最高处的树冠突然降下一道朱红色雷光。雷声中，初代洞主叹息的余韵化作实体般的九个篆字悬浮在深渊上方：
"欲渡人者，先焚己身"
映山红笑了。她突然用力抓住石惊天的手腕，将他拉向自己盛开的玉莲。在两人胸膛相贴的刹那，石惊天看见她心口的花蕊里蜷缩着个熟睡的婴儿——那孩子眉心的朱砂痣，与自己当年被师父捡到时一模一样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