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薄荷的陷阱
九月的青城大学蒸腾着桂花香，方小兔躲在教学C楼三层的女厕隔间里，指尖深深掐进小臂。蕾丝手套被水龙头溅出的水渍浸得半透明，布料下蜿蜒的暗红色抓痕像盘踞在皮肤上的蜈蚣。
"开学典礼还有二十分钟。"手机屏幕在昏暗隔间里亮起蓝光，徐嘉嘉的语音消息震得马桶水箱嗡嗡作响，"小兔你掉进下水道啦？礼堂前排座位要被那群妖艳贱抢光了！"
方小兔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瓷砖上，后颈的汗珠滑进衣领。渴肤症发作时的瘙痒感从尾椎骨往上爬，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神经末梢。她颤抖着摸向背包夹层，却发现最后一管止痒药膏早己挤成皱巴巴的锡皮。
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。
"我说了多少次，陆小乖的奥数班要请特级教师......"低沉的男声在女厕门口戛然而止。方小兔听到金属打火机开合的脆响，烟草味混着薄荷糖的清冽气息从门缝渗进来。
"爸，我在找新来的转校生。"那人顿了顿，"对，就是方严的女儿。"
方小兔的指甲猛地刺入掌心。隔间门突然被风吹开一条缝，镜子里映出男生修长的身影。他斜倚在洗手台边，黑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，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。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把玩着枚银色U盘，上面刻着"LCY"的花体字母。
"咚——"
背包不慎滑落，素描本里掉出张泛黄的照片。那是七岁生日时母亲抱着她在海棠树下拍的，如今相纸边缘还留着父亲撕碎又粘合的裂痕。
门外的声音骤然逼近："谁在里面？"
方小兔慌乱地跪地去捡照片，蕾丝手套却勾住了隔间门锁。她踉跄着栽向门外时，正对上男生骤然放大的瞳孔。薄荷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，她本能地环住对方劲瘦的腰，指尖触到他后腰凹陷的脊椎沟。
"第三次。"低沉的嗓音震得她耳膜发麻，"今天第三次有女生往我怀里扑。"
方小兔抬头时，樱花正从窗外飘进来落在他发梢。男生睫毛浓密得能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，左眼尾缀着颗浅褐色的泪痣。他垂眸看向她锁骨处泛红的抓痕，喉结轻轻滚动："但你是第一个带着伤来的。"
"放开我！"方小兔挣扎着后退，却被他攥住手腕。黑色衬衫第三颗纽扣"啪嗒"落地，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疤痕——那是十二岁父母争吵时，飞溅的玻璃碎片留下的纪念品。
"城野哥！"清脆的女声打破僵局。扎着双马尾的少女举着自拍杆冲进来，手机壳上的水钻贴出"陆心心"三个字，"天啊你在女厕所泡妞？我要告诉爸爸你调戏新生！"
陆城野松开手，方小兔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弹开。她撞翻角落的保洁车，消毒水泼湿了裙摆，却顾不上擦拭就往外跑。
"同学！"陆城野弯腰捡起她遗落的蕾丝手套，内层粘着的药膏标签正在褪色，"盐酸多塞平软膏......过量使用会导致心律失常？"
礼堂的钟声恰在此时响起。
方小兔缩在礼堂最后一排的角落，把脸埋进湿漉漉的衣袖。舞台上正在介绍新生代表，她却听到后排女生兴奋的窃窃私语。
"看到那个转校生了吗？陆氏集团太子爷居然亲自给她送书包！"
"听说她爸是方严？就那个暴发户煤老板？"
尖锐的刺痛从指尖传来。方小兔低头发现又在无意识抓挠手腕，新渗出的血珠染红了袖口蕾丝。她摸出应急用的别针，正要往虎口扎去，头顶突然罩下一片阴影。
"自残是会上瘾的。"
陆城野不知何时坐在了她身边，纯黑西装裹着清冽的雪松香。他摊开掌心，蕾丝手套上的血迹己经干涸成褐色："校医室新进了冷敷贴，比这个管用。"
方小兔触电般缩回手："陆同学，我们很熟吗？"
大屏幕突然切换成满分试卷的特写。主持人激动的声音响彻礼堂："新生代表方小兔同学，请上台分享学习经验！"
聚光灯笼罩下来的瞬间，方小兔感觉有火苗从脚底窜上头皮。五百双眼睛的注视让她想起七岁那年，父母当着全校家长的面撕打时飞溅的玻璃渣。冷汗浸透后背，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。
"系统故障！"
陆城野突然起身挡住光束，指尖在控制台快速敲击。大屏幕闪了闪，突然开始播放《皮肤病理学》公开课视频。他转头看向呆滞的少女，唇角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："方同学说要给大家演示伤口处理。"
礼堂爆发出哄笑。方小兔趁机从侧门逃出，却撞进一个喷着迪奥旷野香水的怀抱。
"抓到你了。"成子轩晃着手机屏幕，聊天记录显示陆城野刚在兄弟群发了悬赏令，"我们陆少出价十万买你的课表，考虑下卖给我怎么样？"
方小兔转身要跑，却被王星耀拦住去路。戴着金丝眼镜的男生递来iPad，屏幕上滚动着代码："你在图书馆借的《神经性皮炎诊疗手册》，第三章做了137条批注。"
夕阳将三个男生的影子拉得很长。陆城野慢悠悠踱过来，指尖转着那枚银色U盘："盐酸多塞平需要配合γ-氨基丁酸使用，否则三个月后会产生抗药性。"他突然俯身在她耳边低语，"你母亲当年就是这么出事的，对吧？"
方小兔浑身血液瞬间凝固。
夜幕降临时，陆城野独自坐在生物实验室。显微镜下，蕾丝手套提取物在载玻片上析出诡异的蓝色晶体。他点开加密邮箱，最新邮件显示着二十年前的医疗档案：
【患者姓名：方清栀
诊断结果：γ型遗传性渴肤症
死亡原因：过量服用自制镇定剂引发心脏骤停】
窗外惊雷炸响，暴雨倾盆而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