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隍庙的泥塑突然睁眼,看着齐临被捆在倒悬的八卦镜上。颜如玉的凤冠滴着黑血,合欢铃里锁着的魂魄正在尖叫——那声音与齐临母亲临终前的呼喊如出一辙。
"一拜幽冥!"司仪是具穿着官袍的飞僵,它的朝珠是用孩童指骨串成。齐临的头发被尸香缠绕着向后拉扯,脖颈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。
当阴阳先生的镇魂锣撞破第二拜,颜如玉突然撕开自己的胸膛。跳动的尸心里嵌着半块龙凤佩,正是齐临周岁时被劫匪夺走的那枚。庙外传来百鬼哭嚎,二十年前被齐父炼成尸傀的姨娘们正在撞门。
"三拜..."飞僵司仪的喉咙突然被金线贯穿。齐临后背的《黄泉路引图》泛起青光,那些血尸不受控制地开始撕咬颜如玉。他扯断缠绕发丝,将合欢铃按进僵尸新娘的尸心:"娘子可知,招魂幡最忌反噬?"
乱葬岗深处,颜如玉的碎尸正在瓷窑中重组。齐临看着窑火将她的腿骨烧成釉彩,忽然想起母亲生前最爱的青花瓷瓶——瓶底落款正是"如玉制"。
当第五个血月升起,窑口爬出的不再是僵尸新娘。瓷偶美人周身裂痕中渗出尸香,颜如玉的声音从每片碎瓷里传来:"夫君喜欢这个新身子么?"她指尖轻点,齐临手腕立刻浮现青花镣铐。
在搬运陪葬品的尸仆队伍里,齐临瞥见个烧制失败的瓷俑。那半融化的面容分明是十七岁的自己,颈间还系着当年姨娘送的长命锁。夜半瓷窑炸裂时,他故意打翻祭坛,看着颜如玉的瓷躯在狗血中龟裂——裂缝里涌出的不是魂魄,而是二十年前母亲被割喉时的血沫。
齐临在颜如玉的妆奁底层发现血契婚书,配偶生辰竟与自己完全相克。当他用尸香熏烤契约,纸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借寿记录——最近一笔正是昨夜收取的白事铺租金。
鬼媒婆拄着白骨杖闯进喜房时,颜如玉正在给自己画眉。石墨里混着齐临的指尖血,每描一笔,窗外的坟茔就多添一座。"姑爷该还债了。"鬼媒婆的盖头下钻出食尸鼠,"颜家借你阳寿养尸三十年,连本带利该收魂了。"
齐临突然掀翻妆台,铜镜映出颜如玉后背——那里本该是《黄泉路引图》的位置,此刻却变成齐家族谱。当食尸鼠咬断他的脚筋时,族谱突然泛起青光,将鬼媒婆吸进镜中。颜如玉的画眉笔跌落,在青砖上写出血字:弑父之债,子偿。
颜如玉的瓷躯出现第一道裂痕那夜,齐临在祠堂闻到熟悉的尸香。供桌下藏着具紫河车,胎盘上趴着个青面鬼婴——它的眉眼与自己儿时画像如出一辙。
"我们的孩儿好看么?"瓷偶美人的腹部突然开裂,涌出数百条尸蚕。鬼婴啃食着蚕蛹,每吃一只就长大一分。当它长到七岁模样时,齐临在它脖颈后看到熟悉的胎记——与母亲难产而亡的胞弟完全相同。
子时阴风大作,鬼婴突然扑向祠堂牌位。那些写着齐家先祖名字的灵牌纷纷炸裂,露出内里封存的残肢。颜如玉的瓷手穿透齐临胸膛时,他反而笑了:"姨娘,你果然舍不得齐家的炼尸术。”
大红花轿穿过坟茔时,齐临腕间的青花镣铐正在融化。颜如玉的瓷躯裹上鲜红嫁衣,裂缝里渗出的是齐临心头血。他们在十八层墓穴拜堂,每对龙凤烛都插在头骨灯台上。
"礼成!"傧相是具金缕玉衣,它抛出的合卺酒里泡着齐临母亲的指骨。当颜如玉掀开盖头,瓷面突然剥落,露出底下姨娘腐烂的真容。墓室开始塌陷,二十年前被炼化的尸傀们爬出陪葬坑。
齐临扯开喜服,露出后背完整的《黄泉路引图》。那些曾被刺绣的疼痛化作符咒,将整个墓穴炼成巨大尸丹。他捏碎鬼婴的天灵盖,将尸丹塞进颜如玉口中:"姨娘,这份软饭可还合胃口?"
最后一块棺材板盖上时,齐临正在给颜如玉描眉。瓷偶美人腹中的尸丹泛着青光,将墓室照成碧色。八百鬼仆跪献长生宴,主菜是当年劫匪头目的转世之身。
"夫君尝尝这道炙心肝。"颜如玉的瓷手捧出玉盘,盘中脏器还在跳动。当齐临咬下第一口,味蕾突然炸开二十年前的记忆——姨娘被剥皮那夜,喂到他唇边的根本不是汤药,而是浸着尸香的合欢酒。
墓顶渗下的血水在席间汇成溪流,倒映出两个扭曲的身影。齐临的筷子突然穿透颜如玉瓷躯,夹出她尸心里半块龙凤佩。当玉佩合二为一时,所有鬼仆开始互食,墓室壁画上的《黄泉路引图》活过来,将宴席拖入无间地狱。
瓷偶美人在崩塌中碎成齑粉,齐临握着完整玉佩微笑。月光穿透十八层墓穴,照见他后背新刺的纹样——那是用颜如玉骨灰混着朱砂,刺成的《炼尸秘典》全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