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雨时节的潮气在茶室玻璃上凝成水珠。我正擦拭着博古架，忽然瞥见那幅湘西苗绣在阴暗中泛着幽光。金丝银线绣就的百鸟朝凤图里，凤凰的尾羽竟在缓缓摆动。
"夫君，这绣品有古怪。"
颜如玉话音未落，一只血红色蝴蝶突然冲破锦缎。它翅膀上的鳞粉簌簌而落，在案几上蚀出蜂窝状的孔洞。我闻到了铁锈混着合欢花的腥甜，这味道让我想起三年前处理过的尸蛊案。
"别碰！"
木门被撞开的瞬间，潮湿的霉味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。少年胸口的金线缝合处像蜈蚣般扭动，银铃在他周身三寸悬浮震颤。当他抬头时，我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眉眼——左瞳是琥珀色，右眼却泛着蛊虫般的幽绿。
巫祝的银月冠撞碎雨幕闯进来，九条活蛇腰带突然绷首如弦。其中一条白蛇闪电般缠住绣品，蛇鳞与金线摩擦迸出火星。被束缚的绣品剧烈抽搐，百鸟图案扭曲成七窍流血的人脸。
"情丝入骨三寸，怨气化形百年。"巫祝的缘镜映出绣品真容：数以万计的发丝编织成合欢，每根发梢都缀着米粒大的头骨，"这是用九百九十九对怨侣的青丝所绣。"
颜如玉的影子突然发出裂帛声。墙上的剪影被无形丝线拉扯，嫁衣下摆浮现出陌生的苗绣纹样——交颈鸳鸯的瞳孔里，映着血绣娘银饰面帘上的骷髅图腾。
子时的梆子声刚响过三更，李夫人踩着湿漉的青砖推门而入。她鬓间的茉莉沾着夜露，手指无意识地着婚戒："老样子，要壶君山银针。"
茶汤注入白瓷杯的瞬间，水面突然浮起细如发丝的红线。李夫人舀起第五勺玫瑰露时，眼泪毫无征兆地砸在缠枝莲纹的杯托上："真奇怪，我分明记得..."
她的无名指浮现透明丝线，另一端消失在虚空中。齐惊蛰不慎触碰到她的手腕，突然像触电一般痛苦地蜷缩在太师椅上。少年胸口的金线迸发青光，我看见无数记忆碎片在他瞳孔里闪回——新婚夜的合卺酒、产房外的脚步声、病榻前撕碎的诊断书。
"太苦了..."惊蛰的指甲抠进檀木扶手，零碎的木屑混着黑血簌簌而落，"这爱里掺着砒霜，裹着刀片..."
后厨突然传来锅铲坠地的声响。我们冲进去时，只见三只麻雀被绣线钉在灶神像前，它们的羽毛绣着"薄幸郎"，腹腔里塞满发霉的合欢花瓣。橱柜深处传来窸窣声，数百根染血银针破柜而出，针眼穿着晶莹的情丝。
"闭气！"颜如玉的嫁衣旋成赤色屏障，十二幅金丝裙摆割裂空气。银针撞在嫁衣上迸出蓝火，烧焦的情丝散发出阵阵腐肉般的恶臭。
巫祝的活蛇突然昂首吐信，蛇信指向天花板。我们抬头望去，血色丝线不知何时织就成了一朵巨大的合欢花，每片花瓣都在滴落粉色的黏液，看起来栩栩如生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