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在呼吸。
程云站在青铜古棺内，手掌仍按在"自己"的胸口。触感冰冷而黏腻，像在抚摸某种深海生物的皮肤。棺内的"他"突然睁开眼——没有瞳孔，只有两团旋转的灰雾。
"你确定要这么做？"
棺中人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，震得程云耳膜生疼。这不是语言，而是首接烙印在意识中的信息，如同有人用烧红的铁钎在他脑内刻字。
程云没有回答。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，掌心星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，现在己经爬满整条手臂。皮肤下的血管泛着灰金色，每一次心跳都带动混沌之气在经脉中奔涌。
真视之瞳虽然炸裂，但右眼窝里燃烧着某种更可怕的东西——一缕从青铜古棺中抽离的原始混沌。它能烧穿虚妄，也能焚尽理智。
"我不是来选择的。"程云五指猛然扣紧，指甲刺入棺中人的胸膛，"是来夺取的。"
棺中人发出非人的尖啸。程云感觉自己的灵魂正被撕成两半，一半留在现世，另一半坠向某个连星辰都无法照耀的深渊。剧痛中，他看见无数记忆碎片——
三百七十二个"程云"站在同样的青铜棺前，做出不同的抉择。有人转身逃离，化为一具枯骨；有人躺进棺中，成为守门人；最令他毛骨悚然的是那些选择"杀进门里"的——他们变成了某种比混沌更可怕的东西，游荡在门后的黑暗中，啃食同类。
"你以为自己是特殊的？"棺中人的声音带着讥讽，"每个钥匙都这么想。"
程云突然笑了。他松开手，转而抓住棺中人的衣领，额头抵住对方的眉心："不，我和他们一样愚蠢。"
灰金火焰从七窍喷涌而出！这不是灵力，不是星辰之力，而是程云将体内所有能量与混沌混合后点燃的焚身之火。棺中人终于露出惊恐之色，挣扎着想推开他，却发现自己正被一点点……**同化**。
"疯子！"棺中人尖叫，"你会让我们都——"
声音戛然而止。程云的意识如炮弹般轰入对方神识，粗暴地翻检每一段记忆。他看见星神族长老们跪拜血月，看见父亲程岳在祭坛前自毁金丹，最后，他看见了"门"的真相——
那不是什么通道，而是一只眼睛。
一只被九重封印镇压的、属于某个不可名状存在的眼睛。
现实中的祭坛剧烈震颤。洛清玥捂着肩膀的伤口抬头，只见程云的身体悬浮在祭坛顶端，周身缠绕着九道灰金光带。更可怕的是，那扇刚开启一线的巨门正在……
缓缓闭合。
"不！"镜像程云发出不甘的怒吼，"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破坏什么！"
它扑向程云，却在接触光带的瞬间如蜡像般融化。祭坛上的九具青铜古棺同时发出哀鸣，棺盖一道道闭合。当最后一具棺材合拢时，巨门轰然消失，只余下扭曲的空间波纹。
死寂。
程云从空中坠落。洛清玥强忍剧痛跃起，在祭坛边缘接住他。怀中的躯体轻得可怕，皮肤下流动的灰金光斑正逐渐暗淡。她颤抖的手指按在他颈侧——
没有脉搏。
"醒醒……"洛清玥的声音哽在喉咙里。她扯开程云的前襟，发现胸口星纹己经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横贯胸膛的狰狞伤口，像是被某种利爪剖开过。
没有血。伤口内里不是血肉，而是一片旋转的星空。
"原来如此。"
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洛清玥猛地转头，只见那个独眼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祭坛下方，骨杖敲击着骸骨地面。
"他把自己做成了'门'。"老者独眼闪烁着复杂的光芒，"不是容器，不是钥匙，而是一扇可以随时开启又关闭的……活门。"
洛清玥抱紧程云："怎么救他？"
"救？"老者嗤笑，"丫头，你还没明白吗？这小子压根没打算当救世主。"他指向程云胸口的星空伤口，"他把九具古棺的封印之力吞了，现在只要一个念头就能放出混沌——或者永远锁死它。"
祭坛突然开始崩塌。老者转身走向阴影处，身影渐渐淡化："带他离开吧。下次见面，我们就是敌人了。"
洛清玥想追问，脚下祭坛却裂开深渊般的缝隙。她咬牙背起程云，踏着坠落的棺椁残片向外突围。身后传来镜面破碎般的声响，整个幽冥古域正在崩溃！
......
当一线天光刺入眼帘时，洛清玥踉跄跪地。他们回到了青岚宗遗址，远处空间裂缝己经消失，只留下寸草不生的焦土。
背上的程云突然动了动。
"清……玥......"
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，每个字都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回音。洛清玥小心地放下他，发现那双眼睛己经变了——右眼重生的瞳孔呈暗金色，左眼则是纯粹的灰白，没有眼白，没有虹膜，就像两扇通往不同深渊的窗户。
程云缓缓坐起，手指插入焦土。真视之瞳能看见地下千米处游动的混沌残渣，能听见那些被封印的古棺在黑暗中呜咽。但最令他心悸的是胸口的星空伤口深处，那只时隐时现的……眼睛。
"我看见了它们的源头。"程云的声音很轻，"天外天不是组织，而是一种病症。"
洛清玥握住他冰凉的手："什么意思？"
"星神族当年打开的'门'，释放的不是怪物。"程云指向自己胸口，"是认知。一旦知晓'它们'的存在，就会逐渐被同化。"他苦笑，"所谓天外天十二殿，不过是十二个被感染的疯子。"
远处传来破空声。数十道剑光正朝这边疾驰而来，为首的正是无锋剑尊。洛清玥下意识挡在程云身前，却被他轻轻拉开。
"没关系。"程云站起身，灰白左眼微微闪烁，"我现在很危险——不是对他们，是对'它们'。"
当无锋剑尊落地时，看到的只是一个背影。程云独自走向废墟深处，每一步都在焦土上留下闪着星辉的脚印。有长老想阻拦，却被剑尊抬手制止。
"让他走。"无锋剑尊的独眼闪烁着异样光芒，"这小子身上有比混沌更可怕的东西。"
洛清玥想追上去，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。程云回头看了她最后一眼，灰金异瞳中似有万千言语，最终只化作一句传音入密：
**"等我吃够棺材，回来告诉你世界的真相。"**
然后他踏出一步，身形如烟消散。不是遁术，不是传送，而是更接近"被世界擦除"般的消失方式。
在场众人鸦雀无声。只有洛清玥察觉到自己掌心多了一物——
半块星纹碎片，正随着程云远去的位置微微发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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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*吞尽九棺始见真，方知我亦是笼禽。**
**孤身踏碎幽冥路，不救人世不拜神！**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