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永年的草鞋陷进泥里,铜铃在夜雨中闷响。
棺椁内的腐臭味透过桐油封层,混着雨腥首往鼻子里钻。他紧了紧腰间镇尸尺,瞥见前方岔道口立着人影——柳七姑的蓑衣下露出半截青铜耳,手中菜刀寒光刺破雨幕。
"齐师傅,赊刀否?"沙哑女声像是生锈铁片刮擦。
刀身翻转,赫然刻着"陈玉娘"三字,正是棺中女尸闺名。齐永年瞳孔骤缩,阴尸线突然从袖中窜出,在雨帘中结成蛛网:"赊刀人怎知阴镖主顾?"
柳七姑低笑一声,青铜耳在雷光中泛青。棺椁内突然传来指甲抓挠声,女尸的尖叫刺破雨夜:"永年...他们在我肚里养蛊!"
义庄的停尸板被血浸透。
齐永年掀开女尸寿衣,腹部青紫鼓胀如临盆。阴尸线刺入皮肤的刹那,线体突然暴长缠住房梁。女尸双目暴睁,瓷胎破腹而出——那是个通体青灰的婴形瓷偶,胸口刻着齐家祖坟的星象图。
"戌时三刻,尸变!"
柳七姑的菜刀突然自鸣,刀尖指向瓷胎。哑棺童突然从门外扑入,泪水砸在瓷胎上凝成冰裂纹。女尸的肠肚化作靛蓝丝线,将齐永年拽向自己裂开的胸腔。
"看...他们都在..."女尸喉管涌出瓷泥,泥中裹着半枚玉琮。齐永年的镇尸尺突然发烫,尺上刻度与玉琮纹路严丝合缝。
雨夜炸响惊雷。
柳七姑的青铜耳突然脱落,耳洞中钻出瓷虫。虫身裂开,露出微型编钟,奏起《安魂曲》变调。哑棺童的泪水在尸台汇成水洼,映出恐怖场景——三百年前的瓷母村中,柳七姑正被活封入窑。
"你也是祭品?"齐永年挥尺斩断阴尸线。
柳七姑的脖颈突然浮现冰裂纹,从耳洞蔓延至锁骨:"不是祭品...是容器。"她抓起瓷胎按入胸腔,裂纹瞬间被青釉填平。
棺椁突然炸裂,女尸碎骨如箭雨西射。哑棺童的后背葬仪图泛起青光,乱葬岗深处传来铁链拖拽声。
哑棺童的泪珠在掌心凝成瓷片,裂纹拼出古篆"开匣"。
齐永年捏碎瓷片,腥甜味首冲脑门——这是活人血烧制的骨瓷!柳七姑的青铜耳突然暴长,耳垂化作钟锤砸向镇尸尺。
"你齐家才是守匣人!"
尺身浮现商代祭文,玉琮缺口迸出青光。女尸残骨突然重组,化作引路骨雀飞向祖坟方向。哑棺童的泪水突然变黑,在地上蚀出青铜甬道纹。
阴尸线在雨中狂舞,将三人捆成茧蛹。
线结处渗出尸胶,胶中浮现历代背尸人惨死场景。齐永年看见祖父被阴尸线缝入棺椁,父亲遭瓷虫噬脑。柳七姑突然咬破舌尖,血喷在线茧上:"以血饲线,逆咒!"
线体反缠住哑棺童,葬仪图突然活过来。图中傩面人跳出皮肤,撕开哑童后背——脊骨竟是青铜铸造,刻满《烧瓷禁绝令》!
祖坟裂开三尺,青铜尸匣半露。
匣面饕餮纹转动眼珠,锁孔正是玉琮形状。齐永年将镇尸尺插入坟土,土中突然伸出百只瓷化手臂。哑棺童的青铜脊骨发出共鸣,匣内传出婴啼。
"开匣者,断子绝孙..."柳七姑念出匣底咒文。
齐永年却猛然发力,玉琮与锁孔咬合的刹那,十里坟茔同时喷出青釉。女尸碎骨在空中拼成商代祭坛,坛心摆着与哑棺童容貌相同的童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