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威亚拆了……”赵舒年蹲下身,从落叶堆里捡起半张黄符,上面朱砂画的镇魂咒正在褪色,“但阴气比昨晚更重了。”
“这绝非巧合。”小满着树皮上的勒痕,渡阴铃的红绳突然绷首,“威亚痕迹还很新,剧组分明是故意拆走的。”
林雪翻动着《洗冤录》,书页停在“惊尸篇”:“你们看,这些伤痕的排列……”
她指尖划过树身上的凹槽,“分明是照着‘七煞锁魂阵’的方位布置的。”
麦冬的斩魂刀感应煞气自主出鞘三寸,刀鞘内《往生咒》经文如活蛇游动。
“闹鬼传闻,拆迁计划,还有那个文氏地产……”刀光映出他凝重的脸色,“怕是有人要借阴司之力强征此地。”
“可他们为何非要选坊子村?”方程靴尖撞上硬物,一枚刻着符文的戏服纽扣从腐叶中弹起。
赵舒年的纸人突然自燃,灰烬组成个残缺的八卦图:“因为这里……”
黑猫猛地扑向西北角,利爪刨出个陶罐。
罐身密密麻麻贴着的,正是方忠民的生辰八字!
《洗冤录》忽地从林雪腰间弹开,泛黄纸页无风自动,停在“阳伪阴证篇”。
当她摸向手机时,书页上的朱砂案例竟渗出鲜血,在“文氏地产”西字上凝成个问号……
“铃……”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夜色。
林雪掏出手机,屏幕上“李明山”三个字在不断闪烁。
她快步走到一旁,按下接听键。
片刻后,林雪面色凝重地回来:“文氏地产是万安县本土企业,度假村是县里的重点项目。”
众人一时沉默。
麦冬的斩魂刀在鞘中轻轻震颤,刀柄上的往生绳无风自动。
“难道我们猜错了方向?”方程皱眉。
就在这时,林雪的手机再次响起。
她低头查看,瞳孔在震惊中紧缩成点:“李队说……原本度假村的选址是刘家村,后来不知为何改成了坊子村。”
“刘家村?坊子村?”小满的渡阴铃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响,铃身上的“酆”字渗出一滴黑血。
“嗦嗦嗦……”诡异的摩擦声从西面八方传来,像无数绸缎在暗处拖动。
赵舒年足尖一点,身形如鹞子般翻上树梢。
他袖中窜出三张朱砂纸人,在触及树梢阴气的瞬间,纸面竟浮现蛛网状青斑。
他闷哼一声,左手小指指甲“咔”地裂开……每张被腐蚀的纸人,都要消耗他一年阳寿。
但见纸人眼眶渗出黑血,在月下勾勒出林间白影的轮廓……
月光下,数十个白影正沿着林间小径鱼贯而行,素白的戏服在风中飘荡,似提线傀儡般机械平移。
每个关节转折都发出朽木摩擦的“吱嘎”声
他轻盈落地,黑袍带起几片枯叶:“那些戏子又出来装神弄鬼了。”
小满唇角勾起一抹冷笑,渡阴铃的红绳自行缠绕在她腕间:“你们先回。”
铃身上的“酆”字突然裂开,爬出几条血色纹路,“该让这些假鬼……见见真东西了。”
众人退后数步的功夫,她的身影己融入夜色。
西北角的林间空地上,几个戏子正匆忙架设威亚。
钢丝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泽,树影婆娑间人影晃动。
“都给我麻利点儿!九点前必须准备妥当!”
领头的戏子压低声音呵斥,手里攥着一叠画着诡异符文的黄纸,“今晚必须吓死几个顽固的钉子户!”
“威亚马上就好!”一个穿着工装的男人回应道,“你们的妆都化好了吗?”
“好了好了!”几个画着惨白妆容的“鬼影”从帐篷里钻出来,腰间系着的红绸上,“囍”字金线在月光下若隐若现。
暗处,小满的肩章泛起幽光。
小满咬破舌尖将血喷在肩章的“酆”字上,肩章裂纹顿时蛛网般扩散。
第一滴黑血从裂缝渗出时,三个青面獠牙的小鬼才挣扎着从通道爬出。
它们腰间都拴着断裂的锁链,显然是从某个刑场逃出来的。
“小姐……”它们跪地时,锁链竟缠绕上小满手腕,勒出焦黑痕迹。
为首的小鬼瑟缩着身子,“阳界的规矩……”
小满唇角微扬:“不伤人,只吓人。”
她指向那些飘荡的戏子,“让他们见识下,什么叫真东西。”
小鬼们对视一眼,身形骤然拉长,化作三道青烟融入夜色。
月色被树影剪碎,三个青衣小鬼踩着纸钱飘然而至。
为首的小鬼脖颈扭转三圈,将脑袋摘下来抱在怀里,忽闪着长睫毛问道:“这位角儿,可要借个头面?”
正在系威亚的戏子抬头,正对上一双流着血泪的杏眼。
他手中的白绫“啪嗒”落地,那小鬼却把自己的脑袋往他怀里一塞……
冰凉的头颅突然化作一捧纸灰,灰烬里还蹦出几只蛐蛐,叫得正欢。
“哎呀,头呢?”小鬼摸着空荡荡的脖子,身子转得像陀螺。
戏子们抱作一团,却见那脑袋从树梢滚落,正好卡在威亚架上,还冲他们眨眼睛。
另一个小鬼甩着三尺长的舌头,缠住化妆师的笔刷。
“这位爷,给画个腮红?”它边说边吐出几枚铜钱,叮叮当当落在胭脂盒里。
化妆师颤抖着手蘸取朱砂,却见铜钱上的“乾隆通宝”渐渐变成“冥府专用”。
最绝的是那个蹲在树杈的小鬼。
它啃着苹果核指点江山:“那边吊高些……对,再飘忽点儿……”
活像个看戏的老票友。
当戏子们终于崩溃逃跑时,它突然暴长九尺,青白的手指捏着个唢呐,吹起了《百鸟朝凤》的调子送客。
夜风卷着纸灰打旋,三个小鬼排排坐在老槐树上,晃着腿分食顺来的果子。
小鬼们脖颈突然浮现青铜更漏的虚影,沙粒所剩无几。
“寅时三刻前必须收工!”为首小鬼猛地吐出果核,果核落地竟长出血色藤蔓缠住它脚踝。
“阴差查岗发现阳间滞留……可是要下油锅的!”它边说边撕扯藤蔓,腐烂的皮肉簌簌掉落。
忽听得更漏声响,它们齐刷刷扭头……嘴角还沾着果子渣的小鬼突然正经道:“该收工了。”
三个身影化作青烟消散,只余树下一地狼藉:
打翻的胭脂染红了纸钱,缠成死结的威亚钢丝,还有几枚沾着果子渣的铜钱,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光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