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安县警察局审讯室内,顶灯投下的冷光如手术无影灯般笼罩孙一刀的秃顶,油汗在强光下折射出尸蜡般的色泽。
他眯着眼盯着方程推过来的银行流水单,肥厚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,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可疑的暗红色污渍。
“孙老板业务范围挺广啊。”方程又甩出一叠调查报告,纸张与金属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报告上密密麻麻记录着这个黑诊所的“特色服务”。
从代孕到膜修复,甚至还有一栏写着“包皮环切术(中途可议价)”。
方程突然重重拍桌,震得审讯椅上的镣铐哗啦作响。
“还不交代?光这些就够判你十年!”他的影子在强光灯下扭曲变形,投在墙上的轮廓莫名多了几分狰狞。
孙一刀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额头上渗出油亮的汗珠。
“能……能抽支烟吗?”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,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。
方程掏出打火机,“咔嗒”一声脆响。
火苗蹿起的瞬间,审讯室的温度似乎骤降了几度。
孙一刀贪婪地深吸一口。吐出的烟雾在灯光下诡异地凝结不散。
烟气如蜕皮的蛇般翻卷,逐渐绞缠出清晰人形。
那张与孙一刀相似却更加狰狞的面孔,在缭绕的烟气中露出诡异的笑容。
森白的牙齿间渗出暗红色的液体,滴落在审讯桌上,发出“滋滋”的腐蚀声。
与此同时,K444次列车1号车厢内。
孙二刀被魏明的判官笔钉在座椅上,动弹不得。
季盛尸体旁散落着收音机碎片,扭曲的天线深深扎入血锈地板。
残留的液晶屏显示着“2008-06-05 21:30”。
……正是十五年前股灾爆发的时刻。
面容在孙一刀和原本的灰衣男子之间不断变换。
“我哥孙一刀敲诈亚宁十万……”孙二刀的声音忽高忽低,像是两个人在交替说话,“那钱就是季盛给的!”
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季盛的尸体,眼白逐渐被血色浸染。
麦冬的斩魂刀突然发出嗡鸣,刀身上的血槽里浮现出当时的场景。
深夜的诊所里。
孙二刀从季盛手中接过沉甸甸的黑色皮包,里面整齐码放着十捆钞票。
第二天,这些钱全部存进了孙一刀的账户。
“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……”孙二刀的指甲突然变长,在座椅扶手上抓出深深的痕迹,“半年后亚宁又来了!”
他的声音陡然尖锐,震得车窗玻璃嗡嗡作响。
林雪的《洗冤录集》自动翻页,停在“连环勒索”一章,书页上浮现孙一刀狞笑着开出天价。
而季盛脸色铁青地通过手机转账。
转账记录的背景里,隐约可见诊所墙上挂着的屠宰场营业执照。署名正是孙二刀。
“季盛这个蠢货……”孙二刀突然狂笑起来,嘴角撕裂到耳根,“他以为杀的是我哥,却不知那晚值班的是我!”
他的身体剧烈抽搐,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缝合线痕迹。
审讯室内,孙一刀的面容在烟雾中扭曲变形。
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桌面上被腐蚀出的焦痕。
“报警?呵……”他突然扯开衣领,露出锁骨处一道狰狞的刀疤,“我的黑诊所不就全部露馅了吗,我报什么警?”
方程的钢笔在记录本上划出深深的痕迹:“那孙二刀凭空消失,就没人怀疑?”
孙一刀的嘴角抽搐了一下,浑浊的眼球转向单向玻璃。
玻璃反射出的影子突然变成了孙二刀的模样,正用血红的眼睛盯着他。
“我是医生……”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,“让一个人‘自然死亡’太容易了。”
孙一刀呼出的白雾在空气中凝结成冰晶。
那些冰晶折射出的光影里,浮现出孙二刀的“尸体”躺在病床上。
孙一刀正往输液瓶里注入透明液体,病床旁的死亡证明上,“心肌梗死”几个字写得工整规范。
“首接火化了……”孙一刀的声音越来越轻,“骨灰撒进了屠宰场后面的化粪池。”
他说完这句话,审讯灯突然炸裂,玻璃碎片在空中诡异地悬浮着。
每一片都映出孙二刀扭曲的面容。
方程猛地站起身,发现自己的影子在墙上保持着坐姿。
更骇人的是,孙一刀的影子正缓缓从地面立起。
变成一个屠夫打扮的男子,手中还提着滴血的杀猪刀。
“所以他的魂魄……”方程的声音有些发抖。
孙一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咳出的血沫在空中组成“444”的数字:“无法超生……”
他的指甲不知何时己经变得乌黑,在桌面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。
审讯室内,孙一刀突然剧烈颤抖起来。
监控画面中,那个模糊的身影己经完全融入他的后背。
只留下一双青灰色的手,正缓缓掐住他的脖子。
孙一刀的眼球凸出,嘴角却诡异地咧开,露出与孙二刀如出一辙的笑容。
K444次列车1号车厢内。
魏明的判官笔在空中划出金色的轨迹,一张泛着青光的往生符逐渐成形。
朱砂纹路似血管脉络搏动,每一次收缩都让符纸边缘卷起锈红色毛边。
“孙二刀,”魏明的声音带着几分肃穆,“你虽助纣为虐,但终究也是可怜人。”
他手腕一抖,往生符轻飘飘地落在孙二刀额头上。
孙二刀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,皮肤下那些缝合线的痕迹渐渐消散。
他郑重地朝魏明鞠了三躬,每一下都让车厢的灯光暗了一分:“谢谢先生。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轻,,最后化作一缕青烟,被往生符吸入其中。
“哗啦……”通往2号车厢的门突然自动打开。
锁链落地的声响在寂静的车厢里格外刺耳,倒计时屏幕上的数字跳动了一下:09:00:00。
麦冬的黑猫率先蹿向2号车厢,颈间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林雪合上《洗冤录集》,书页间飘落几片符纸灰烬。
赵舒年的蔑刀在鞘中轻颤,刀柄上的红绳无风自动。
“走。”魏明简短地说道,西人快步走向2号车厢。
就在他们穿过连接处的瞬间,祁大年突然拎起那个装着白骨的鸡笼,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。
鸡笼缝隙漏出的青铜碎屑,在血锈地板上蚀出细小凹痕,与针阵纹路如出一辙。
“大哥!等等我!”卢翠尖着嗓子喊道,高跟鞋在血锈未干的地板上的声响,如踩碎锈屑的咯吱声。
“这节车厢死了人,晦气死了!”她跑动时,脖子上挂着的金佛吊坠不断摇晃,佛像眼眶内积满锈渍。
随奔跑颠簸渗出暗红液体,在锁骨处凝成“444”锈痕。
1号车厢的灯光在他们身后一盏接一盏地熄灭,最后只剩下倒计时屏幕发出的红光。
将车厢映得如同血池。
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角度,季盛尸体上的银针突然全部倒飞出来。
在座椅上拼成了一个完整的“怨”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