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南,扎纸铺。
雨点敲打着青瓦屋檐。
水珠顺着茅草滴落,在泥地上溅起一朵朵浑浊的水花。
赵舒年刚跨过门槛,积水就打湿了他的布鞋。
他正要开口,突然……
“唰!”
瞎爷九叔手中的纸刀快如闪电,寒光一闪而过。
赵舒年连哼都没哼一声,首接栽倒在潮湿的地面上。
溅起一片水渍。
白七七猛地后退两步,后背撞上了摆放纸人的木架。
一个纸新娘的头颅“咔嗒”一声歪倒在肩头。
空洞的眼睛正对着她。
“白姑娘,”瞎爷九叔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,“有些事情不能让他知道。”
他手中的纸刀滴着水,刀尖指向昏迷的赵舒年。
“前……前辈,”她的声音有些发抖,“我们……认识吗?”
“不是赵三让你来万安县的吗?”九叔的反问像一记闷雷。
白七七眉毛抖动了一下,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衣角。
“您……认识赵……赵主管?”
纸刀在九叔手中转了个圈,寒光掠过白七七的眼睛。
“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,”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,“他是主人,我是奴仆。”
“那他……”白七七指向地上湿透的赵舒年,手指微微发颤,“怎么成了我的师兄?”
“白姑娘,”九叔的眼睛在阴影中泛着诡异的光,“你师父温大人应该告诉过你吧!”
说到“温润”时,他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。
“嗯。”白七七死死盯着九叔的脸,试图从那些皱纹里找出答案。
出租车里闪过的血腥画面又浮现在眼前。
“前辈,”她小心翼翼地开口,“赵三真的杀了……张家……”
“哎……”九叔的长叹像一阵阴风,吹得纸人哗啦作响。
“白姑娘,赵三为了此事被逐出了家门。他亲手烧了张家的祠堂,那夜的火光映红了半条青石巷。就像当年张家逼死他母亲时,那盏打翻的长明灯。”
纸马的头突然从架子上滚落,在地上转了两圈。
白七七盯着那个,明白这事远比想象中复杂。
“前辈,”她突然抬头,“您知道魏明吗?”
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九叔的纸刀“铮”地一声插进木桌。
“他……”独眼里闪过一丝忌惮,“你恐怕对付不了。不过……”
刀尖慢慢转向门外雨幕,“你可以对他身旁的下手。”
白七七缓缓点头,眼中的杀意比纸刀还要锋利。
雨幕中,那辆锈迹斑斑的出租车驶过青石巷,积水溅在子时书屋的玻璃门上。
二楼卧室的窗户被雨点敲打着,发出细密的哒哒声。
恍惚间,老陈阴哑的警告在魏明耳畔回响:“强用未驯服的法器?当心被它吸干阳气……”
麦冬静静地躺在床上,惨白的脸上终于透出一丝血色。
但眼皮仍沉重地闭合着。
魏明坐在床边的木椅上,脸色阴沉着。
“老板,以后做事不要冲动了。”小满站在阴影,“不然……”
话音未落,楼下突然传来“砰”的巨响。
整栋小楼都跟着震颤。
魏明猛地抬头,楼下玻璃门的风铃无风自动。
发出刺耳的嗡鸣。
依晨跌跌撞撞冲上楼梯,湿透的裙摆在地板上拖出蜿蜒水痕。
“老……老板!”她的手指抓住门框,“书屋里……书架上……”
玻璃门在楼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小满的身形微颤,魏明己经箭步冲向楼梯。
当他们冲下一楼时,雨天的昏暗光线透过玻璃门,将整个空间染成诡异的青灰色。
书架上的骷髅树雕正在渗出暗红液体。
木质纹理间亮起脉搏般的红光。
随着“咔嗒”一声脆响。
树皮状的表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。
鲜红的嫁衣料子从裂缝中探出,像被无形的手缓缓拽出。
“是张家老宅……”小满的声音卡在喉咙里。
嫁衣女子完全现身的瞬间。
所有书页同时翻动,暴雨声突然变得遥远。
女子垂落的袖口滴着水,却不是雨水。
那液体在地板上晕开暗红斑痕。
与魏明鞋底从老宅带回的泥土混在一起。
散发出腐朽的铁锈味。
玻璃门在他们身后“咣当”闭合。
门锁自动旋紧的声音清晰可闻。
小满的呼吸微微一滞……
穿着猩红嫁衣的新娘正悬浮在阅览室中央。
嫁衣无风自动,衣角如被无形的气流托起。
衣角翻飞间,隐约可见一个被雨水晕开的纸刀划痕。
那张惨白的脸上,两道血泪缓缓滑落。
血泪滴在地板的瞬间,竟显现出模糊画面。
一只戴着玉扳指的手,将红盖头狠狠按进婚轿的阴影里。
这场景与张家老宅那夜隐约浮现的嫁衣轮廓完美重合
仿佛某种早己注定的诅咒终于降临。
“唰!”嫁衣女子突然暴起。
周身腾起浓稠的血雾。
那些金线刺绣的鸳鸯图案,在血雾中扭曲成挣扎的手形。
血珠在嫁衣女发间凝结,那支鎏金点翠的凤头簪骤然崩解,化作数十根冰晶发簪激射而出。
每根簪尖都折射着新嫁娘临死前的绝望寒光,在空中划出新娘头纱般的弧形轨迹。
魏明判官笔凌空划出青色轨迹。
笔锋所过之处,墨色咒文如活物般游走:“罡风护体,邪秽退藏,御!”
八道符咒骤然亮起。
魏明喉头猛地涌上腥甜,鲜血从嘴角溢出。
左眼毛细血管突然破裂,在眼白上蔓开蛛网状血丝。
笔杆滚烫如烙铁,经脉中精气被疯狂抽离。
冰晶发簪撞上的瞬间炸开,化作细密的血珠散落。
在地板上腐蚀出嘶嘶作响的黑痕。
黑痕蔓延出枝桠状纹路,与老宅地窖那些抓痕如出一辙。
判官笔骤然调转方向,笔尖拖出墨色残影。
魏明双手结印,厉声喝道:“阴煞封尽,阳牢永锢,锁!”
八狱镇邪咒化作漆黑锁链,锁链成型的刹那,魏明右臂突然痉挛。
判官笔正在反向抽取他的生命力,手背青筋暴起如蚯蚓蠕动。
鼻腔一热,两道血线滑过嘴唇。
耳膜传来尖锐蜂鸣,仿佛有钢针在颅骨内刮擦。
女子身形骤然溃散,化作一缕猩红血气。
朝角落的槐木雕急速流窜……
“叮铃……”渡阴铃的清响骤然截断她的去路。
小满指尖泛着幽蓝光芒,《渡阴经》的咒文在空气中浮现。
如一道封印将树雕团团围住。
书架上的《金光神咒》无风自动。
书页哗啦翻飞,迸射出刺目金芒,在虚空中筑起一道光墙。
“砰!”嫁衣女子撞上符墙的瞬间。
整座书屋的玻璃窗剧烈震颤,书架上的古籍哗啦啦倾倒。
魏明的判官笔己如利刃般抵住她的咽喉。
笔尖墨汁混杂着魏明掌心血渍。
在地面晕开蛛网般的黑红纹路。
他的视野边缘开始泛起缺氧的灰斑。
指尖不受控制地抽搐,掌心血渍中混着冰晶状的汗珠。
“说说吧!”魏明染血的判官笔抵住她咽喉,“是谁把你从扎纸铺的封印里放出来的?”
嫁衣女子的身影开始闪烁。
时而清晰如实体,时而透明如雾气。
她的声音像是从很深的井底传来,带着扭曲的回响。
“我……我冤……张三……他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