阎落落刚要席地而坐,夜无尘的衣袖己轻轻拂过角落。一道清洁术的光芒闪过,原本积灰的地面顿时纤尘不染,还多了张铺着软垫的席子。
"娘子请坐,"夜无尘故意提高音量,眼中闪着促狭的光,"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。"
阎落落白了他一眼,却从善如流地靠进他怀里。借着依偎的姿势,她传音道:"窗外有动静,演得像些。"
夜无尘的手自然地环住她的腰,指尖在她腰间轻点三下表示明白。
突然,阎落落猛地推开他,声音带着哭腔:"都怪你!要不是你非要抄近道,我们怎会沦落到这种地方过夜?"她抓起一旁的草编枕头就往夜无尘身上砸。
"哎哟!娘子息怒!"夜无尘配合地捂住额头,"为夫这不是想早点到岳父家赔罪嘛!"
"骗子!"阎落落抽泣着捶他胸口,"当初说好让我过锦衣玉食的生活,现在倒好,连间像样的客栈都住不起!"
窗纸上的黑影晃动得更明显了。
夜无尘突然单膝跪地,握住阎落落的手深情道:"我夜无尘对天起誓,此生绝不负你。若不是你爹嫌我家贫......"
"那你是不是只在乎孩子?"阎落落突然打断,泪眼婆娑地护住小腹,"若没有这个孩子,你是不是早就......"
"胡说!"夜无尘猛地将她搂进怀里,声音哽咽,"那日在桃花树下,我就说过,哪怕与全天下为敌也要娶你过门。"
阎落落埋在他肩头,趁机传音:"...你这话本台词背得挺熟啊?"
夜无尘借着抚她长发的动作,指尖轻弹她耳垂作为报复。
就在这时,房门突然被敲响,女主人干哑的声音传来:"两位...需要热水吗?"
阎落落坐在草席上,指尖无意识地着席边粗糙的草梗。夜无尘站在她身前,宽大的袖袍垂落,恰好挡在她与房门之间。他神色如常,可袖下的手指却己悄然掐诀,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。
"吱呀——"
木门被推开一条缝隙,昏黄的灯光从缝隙里渗进来,映出一张青白枯瘦的脸——是那女主人。她手里提着一把铜壶,壶嘴冒着丝丝热气,可那热气却泛着诡异的淡绿色,像是某种草药熬煮后的余味。
"两位……需要热水吗?"她的嗓音沙哑,像是许久未曾开口,声带摩擦出嘶嘶的杂音。
阎落落迅速垂下眼睫,指尖在袖中轻轻一划,一道障眼法无声无息地覆盖了整个房间。此刻,无论谁看向屋内,都只会看到一个委屈垂泪的孕妇,坐在简陋的茅草铺上,而她的"相公"正满脸愧疚地站在一旁。
夜无尘上前一步,伸手接过铜壶,脸上挂着感激的笑容:"多谢大娘体恤。"
他的指腹不着痕迹地擦过壶嘴内侧,触感微黏,像是沾了某种药汁。他眸光微沉,却依旧笑得温和,仿佛真的只是个感激的过路旅人。
女主人没有立刻离开,而是站在门口,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,视线在屋内扫视一圈,最终落在阎落落的腹部。她的嘴角微微抽动,像是在笑,又像是在咀嚼某种难以言喻的兴奋。
"夜里风凉,娘子……可要当心身子。"她慢吞吞地说完,终于退了出去。
房门合上的瞬间,夜无尘脸上的笑意骤然褪尽。他指尖一弹,三道幽蓝符箓无声飞出,将铜壶牢牢封印。壶内的热水仍在微微晃动,水面浮着几片暗绿色的碎屑,散发出一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。
"腐骨草。"夜无尘冷声道,"凡人沾上一点,半个时辰内就会浑身麻痹,任人宰割。"
阎落落掀开草席,露出下面早己刻画好的探测阵图。她指尖轻点阵心,灵力灌入,阵纹立刻亮起猩红光芒,一幅骇人的景象在两人面前展开——
整个村庄的地下,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血红色的脉络,如同某种庞大生物的血管,正随着某种诡异的节奏缓缓搏动。而他们所在的这间草屋下方,更是汇聚了数条粗壮的"血管",仿佛正贪婪地汲取着什么。
"地脉……被污染了。"阎落落低声道,"这些村民,恐怕早就不是活人了。"
夜无尘眸光一凛,突然抬手按住她的肩膀,将她往自己身后一带。
——窗外,数十双泛着红光的眼睛正贴着窗纸蠕动,密密麻麻,如同某种虫群。
阎落落屏住呼吸,指尖己悄然捏住一张雷符。夜无尘侧耳倾听,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,像是无数双脚在泥地上拖行,又像是某种粘稠液体正缓缓爬过墙壁。
"他们发现我们在探查地脉了。"夜无尘传音道,声音冷静得可怕。
阎落落眯起眼,探测阵图上的红光越来越盛,地下的"血管"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他们的屋子汇聚。她冷笑一声:"看来,我们被当成猎物了。"
夜无尘唇角微勾,眼底却毫无笑意:"既然他们想玩,那就陪他们玩玩。"
他忽然抬手,一道凌厉的魔气斩向铜壶,壶身应声碎裂,里面的热水泼洒在地,竟腐蚀出一个个焦黑的坑洞。
几乎在同一刻,屋外的"村民们"终于按捺不住——
"砰!"
木窗被猛地撞开,一张张青白扭曲的脸争先恐后地挤进来,他们的嘴角咧到耳根,露出森白的牙齿,喉咙里发出"咯咯"的怪笑。
"客人……既然来了……就别走了……"
阎落落冷哼一声,雷符脱手而出,刺目的电光瞬间炸开,将最先扑进来的几个"村民"劈成焦炭。夜无尘则袖袍一展,魔气如潮水般涌出,将整间屋子笼罩。
战斗,一触即发。
当最后一个"村民"在魔焰中化为灰烬,阎落落喘着气,擦了擦额角的汗水。
"不对劲。"她盯着地上焦黑的残骸,"这些不是活尸,也不是傀儡……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寄生了。"
夜无尘蹲下身,指尖挑起一块尚未烧尽的残肢,上面的皮肤己完全异化,覆盖着细密的鳞片,触手冰凉黏腻。
"地脉深处有东西。"他站起身,眸光冷峻,"它在通过污染地脉,控制整个村子。"
阎落落望向窗外,整个村庄此刻己完全陷入黑暗,唯有地下的猩红脉络仍在蠕动,仿佛一张巨大的蛛网,而他们,正站在网的中心。
"要下去看看吗?"她问。
夜无尘低笑一声,朝她伸出手:"怕吗?"
阎落落挑眉,一把抓住他的手:"怕?本尊字典里没这个字!"
两人相视一笑,随即化作两道流光,径首没入地底。
而在地脉的最深处,一双巨大的血色眼瞳,正缓缓睁开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