炉底洞天内，云墨背靠着冰冷的石壁，双目紧闭。但他并非在入定修炼，紧锁的眉头显示着内心的不平静。张虎那看似随意的问话，以及随后几天里若有若无的窥视感，像一根根细刺，扎在他的神经上。
危险，正在靠近。
他不知道那些人留意到了什么，是自己偶尔流露出的不同寻常的精神状态，还是无意间泄露的身体强化迹象，亦或是……他们仅仅是出于某种底层生存者特有的、对任何“异类”的警惕和恶意？
无论是哪种，都意味着潜藏的风险。炉底洞天是他最大的倚仗，绝不能暴露。
必须更快。他需要更强的实力，至少是在遭遇突发状况时，能有几分自保之力，或是能制造逃脱的机会。
仅仅依靠按部就班地炼化阴冷砂砾和淬体残渣，速度还是太慢了。他需要更有效率的方法，需要从那些更难处理、但潜力也可能更大的废料中，获取更多、更精纯的“真性”。
他的目光落在了石板上并排放置的两块碎片上。
暗红色的坩埚碎片，温润包容，擅长稳定驳杂的能量。 白色的陶瓷碎片，恒定传导，能够提供稳定的温场。
之前，他都是单独使用它们。用红色碎片处理不稳定结晶，用白色碎片辅助提取微弱的火性气息。如果……将它们结合起来使用呢？
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浮现。
他想起了那些灰白色的怪异结晶体。用红色碎片辅助，他勉强提取出了一丝驳杂的土黄色气尘，但效率极低，且结晶体本身极易失控崩解。那是因为结晶体内部的能量太混乱，红色碎片的稳定效果有限。
如果，在用红色碎片进行稳定的同时，再利用白色碎片的“恒定”特性，创造一个更稳定的外部环境场，会不会效果更好？就像给一个本就颠簸的马车，再铺上一条更平坦的路？
说做就做。紧迫感压下了犹豫。
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仅剩不多的几块灰白色结晶体中的一块，将其放置在暗红色的坩埚碎片中央。结晶体内部的光点依旧在无序闪烁，散发着不安的气息。
然后，他将那块白色陶瓷碎片，紧挨着红色坩埚碎片放置。两块碎片边缘几乎贴在一起。
深吸一口气，云墨分出两股同样微弱但控制得极其精妙的灵力。
一股灵力，注入白色陶瓷碎片。碎片立刻散发出那股熟悉的、恒定的温热感，如同一个无形的、温暖的气罩，将旁边的红色碎片和其上的结晶体都笼罩在内。
另一股灵力，则探向红色坩埚碎片，激发其“温润包容”的器性，试图去安抚、稳定结晶体内部狂躁的能量。
这个过程，对灵力操控的要求，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高。他需要同时维持两个不同“器性”的激发，并让它们相互协调，而不是彼此干扰。
白色碎片的恒定温场，确实如同预期那样，让结晶体表层的躁动减弱了一丝。而在这层稳定环境的加持下，红色碎片的“包容”之力似乎也更容易渗透进去，那股狂暴能量的反抗，不像上次那般激烈。
有效！
云墨心中一凛，不敢分神。他集中精神，调动第三股灵力，运转“萃微”法门，小心翼翼地探入己经被双重稳定的结晶体内部。
这一次，灵力丝线感受到的混乱依旧存在，但不再是完全沸腾的状态，而是像一锅即将烧开、但还未完全沸腾的水，虽然暗流涌动，却有了一丝可以捕捉的规律。
他耐心地引导着灵力丝线，在混乱中寻找着那相对凝聚的土黄色泽。找到了！比上次感应到的要清晰一些！
他不敢贪多，依旧是瞄准其中一缕，以最快的速度，用尽全力，将其“扯”了出来！
嗤！
一声极其轻微的气音。结晶体猛地一颤，但这一次，它没有立刻崩解成粉末，而是表面多了一道细微的裂纹，内部的光点黯淡了不少。
而云墨的指尖，悬浮着一缕土黄色的气尘。这缕气尘，比上次提取出的那一丝要明显粗壮一些，颜色虽然依旧浑浊，但其中那股厚重、沉稳的“真性”，却浓郁了至少一倍！
成功了！双璧合力，效果远超预期！
不仅提取出的真性数量和品质有所提升，连材料本身的损耗似乎也降低了！这意味着用同样一块结晶体，他或许能进行第二次，甚至第三次的提取！
这个发现让云墨精神大振。这不仅仅意味着他能更快地积累土性真性，更重要的是，它验证了一条全新的道路：通过不同“器性”碎片的组合搭配，可以实现远超单一碎片的效果，应对更复杂、更棘手的废料！
他立刻尝试对同一块结晶体进行第二次提取。过程同样小心翼翼，最终又成功剥离出一缕比第一次稍弱，但依旧可观的土黄色气尘。首到第三次尝试时，结晶体内部能量彻底耗尽，才“咔嚓”一声碎裂开来，化作无用的灰白粉末。
一块结晶体，提取了两次！总收获相当于上次的三倍以上！
云墨压下心中的激动，看向自己仅剩的几块灰白色结晶体，以及那一小罐硫磺灰烬。这些是他目前发现的、除了基础材料外最有价值的“特殊废料”。按照现在的效率，用不了多久就会消耗殆尽。
外面那些窥视的目光，让他不敢再像以前那样随意地长时间在废料堆里翻找。获取新材料的风险大大增加了。
怎么办？
坐吃山空绝非长久之计。
他沉思起来。或许，他需要改变策略。不能只盯着那些效果显著但稀少、且获取风险高的“特殊废料”。《化凡真解》的核心在于“化腐朽为神奇”，那么，那些最普通、最大量、最不起眼的废料呢？比如，每天都会倾倒下来的，成吨的普通药渣灰烬，烧完的炉灰，甚至是……那些清理水道时挖出来的淤泥？
这些东西里面，蕴含的“真性”或许极其微薄，提取难度也可能很大。但它们的优势在于量大、易得、且不容易引人注意。如果能找到有效的方法，从中提取出哪怕一丝丝有用的东西，积少成多，或许也是一条可行的路？
这需要更多的尝试，也需要……更多的“辅助工具”。他现在只有“稳定器”和“温控器”，面对那些混杂了泥土、水分、甚至污秽的普通废料，恐怕还不够。
他需要寻找新的、具备不同“器性”的碎片。比如，能够“过滤”、“提纯”的？能够“分离”不同属性气息的？
这个念头一起，获取新碎片的紧迫性，甚至超过了获取特殊废料本身。
但这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：如何才能安全、隐蔽地去那些可能存在特殊碎片的区域（如炼器废料点）寻找？
或许……需要等待一个机会。或者，制造一个机会。
在找到更好的方法之前，他必须最大限度地利用好现有的资源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云墨在洞天内的时间，几乎全部用来修炼和实验。
他用双璧合力的方法，将剩余的几块灰白色结晶体全部处理完毕，积攒了一小团相当可观的土黄色气尘。他还尝试用同样的方法处理硫磺灰烬，效率也略有提升，积攒了一缕微弱但更加纯粹的淡红色火性气尘。
同时，他没有放松基础的修炼。阴冷砂砾丹强化灵觉和精神，淬体残渣丹锤炼肉身。被窥视的压力，反而成了他修炼时摒弃杂念、榨干潜力的动力。每一次运功，他都比以往更加专注，力求将丹药的效果吸收到极致。
身体在潜移默化中变得更加坚韧，骨骼、肌肉、筋膜都在发生着细微而持续的改变。灵力虽然增长缓慢，但变得更加凝练、易于操控。这一切变化，他都小心翼翼地隐藏在宽大的杂役服下，以及那副始终不变的木讷表情中。
白天，他依旧是那个沉默的杂役。只是干活的时候更加专注，低着头，尽可能减少与他人的目光接触，也几乎不再主动去翻找那些“特殊”的废料，只是在处理最普通的垃圾时，偶尔以极快的速度感应一下。
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似乎减弱了一些，但并未完全消失。张虎等人看他的眼神，依旧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审视。
云墨知道，风波并未平息，只是暂时潜伏。他像一头在暗处舔舐伤口、积蓄力量的孤狼，等待着时机，也警惕着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。
这一日，当他将最后一缕土黄色气尘炼入体内，感受着那股厚重气息沉淀在西肢百骸，带来一种稳固坚实的感觉时，他睁开了眼睛。
土性真性，积攒到一定程度了。《化凡真解》残篇中，似乎记载了一种以土性真性为主，辅以少量其他真性，可以炼制的基础丹药，名为……“磐石散”。
或许，可以尝试一下真正的“炼丹”了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