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彤彤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“林大爷，您别给他钱”
“您不能……”
林寿轻轻抬手，示意她稍安勿躁。
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。
“彤彤，别急。”
他转向吴亮，语气平淡。
“钱，我可以给你。”
“不过，咱们得立个字据。”
“三十万不是小数目，我总得知情知底，这钱花得明不明白。”
“你先等等，我去取纸笔。”
吴亮一听有戏，脸上的蛮横瞬间收敛了不少，换上了一副急不可耐的谄媚。
“哎，行行行！”
“老……大爷您快去，我等着！”
只要能拿到钱，别说字据，让他干啥都行。
林寿点点头，转身慢悠悠地进了不远的一家快递驿站。
江月扶着吴彤彤，低声安慰。
“彤彤，你先别急，看看林大爷怎么说。”
吴彤彤不明白，林大爷为什么要这么做。
那可是三十万，不是三十块。
吴亮则在原地搓着手，眼睛放光。
没过多久，林寿拿着一支圆珠笔和两张比手掌大一点的纸走了出来。
他在楼下的石阶上坐下，将纸张摊开。
吴亮立刻凑了过去，伸长了脖子，心中还感慨，不愧是城里的纸，这么光滑。
林寿不紧不慢地开始书写。
吴亮眼巴巴地看着，只见上面写着：
【借条：今林寿因故需向吴亮了解其家庭事务详情，待吴亮如实讲述完毕后，林寿愿支付吴亮信息费人民币贰拾柒万元整。此款项将在吴亮提供完整真实信息后一次性付清。空口无凭，特立此据。】
林寿写完，抬头看向吴亮。
“看清楚了？”
“一式两份，你我各执一份。”
“你要是觉得没问题，就签个字。”
二十七万！
吴亮心头一跳，虽加上手机里那三万，正好三十万！
“没问题！没问题！”
吴亮抢过笔，歪歪扭扭地在两份借条上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他心满意足地收起其中一份借条，小心翼翼地折好，塞进了裤子口袋，仿佛揣着什么绝世珍宝。
林寿也同样将另一份收好。
“亮亮！”
吴彤彤再也按捺不住，几步冲到吴亮面前，伸出手。
“把那个……那个合同给我！”
她声音都在发抖。
吴亮嫌恶地白了她一眼，把口袋捂得更紧了。
“给你？”
“你给我钱啊？”
“神经病！”
“你！”
吴彤彤气得胸口剧烈起伏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
“你怎么能这样！你这是勒索！这是敲诈！”
吴亮梗着脖子，一脸的无赖相。
“什么勒索？什么敲诈？”
“你少他妈血口喷人！”
“是这个老登……哦不，是这位大爷自己说要给我钱买信息的！”
“我们这叫等价交换，懂不懂？合法交易！”
他拍了拍口袋，得意洋洋。
“你……”
吴彤彤气得说不出话，绝望地看向林寿。
“林大爷，您……您别听他的！您不用花这个钱给他！”
林寿站起身，拍了拍吴彤彤的肩膀。
“没事的，彤彤。”
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，语气中带着温柔。
“为了你，这些钱，花的值。”
吴彤彤猛地愣住了。
“林大爷……”
她张了张嘴，各种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，酸涩、感动、愧疚、还有一丝莫名的悸动。
一时间，她竟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？
林寿转过头，目光落在吴亮身上，那温和的笑意淡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审视。
“好了，小伙子。”
“钱的字据也立了。”
“现在，可以说了吧。”
“你们家里，到底是什么情况？你这次来找你姐姐，究竟想干什么？”
吴亮见钱的保障到手，态度也随意起来。
他随便找了个单元楼门口的长条石凳坐下，了二郎腿，吊儿郎当地晃悠着。
“嘿，其实也没啥大事儿。”
他从口袋里摸出半截皱巴巴的烟，叼在嘴上，却没点燃。
“爷爷他……确实是摔了，也确实需要钱治病。”
他瞥了吴彤彤一眼，语气轻飘飘的。
“不过嘛，我爸妈的意思是，把你叫回去，首接给你嫁出去。”
“隔壁村的王二愣子家，知道吧？他家看上你了，愿意出三十八万的彩礼。”
“等你嫁出去，他们会跟你说，爷爷没抢救过来，人己经没了。”
“那三十八万彩礼，他们就自己留下了。”
“你说什么？！”
吴彤彤如遭雷击，脸色瞬间惨白如纸，毫无血色。
她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，指着吴亮，声音尖锐。
“那也是你爷爷啊！是我们的亲爷爷！”
“你们……你们怎么能这么狠心！让他等死？！”
“为了钱，你们连亲情都不要了吗？！”
那是从小最疼她，偷偷塞钱让她读书的爷爷啊！
吴亮被她吼得缩了缩脖子，随即又不耐烦地摊了摊手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。
“哎呀，姐，你激动什么？”
“爷爷他都八十多了，土都埋到脖子了。”
“就算这次花了那冤枉钱，五十万，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，又能活几年？”
“还不如把这些钱留给活人花呢。”
他撇了撇嘴。
“这可是爸妈的原话，你别瞪我啊，又不是我说的。”
“再说了，你不嫁，我拿什么娶媳妇？”
吴彤彤气得浑身都在发抖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江月紧紧抱着她，冰冷的目光刀子一般刮过吴亮那张得意洋洋的脸。
这一家子，真是彻头彻尾的混蛋。
吴亮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气氛的凝重，反而对着林寿伸出了手，语气轻佻。
“行了，老头，戏也看完了，故事也听了。”
“给钱吧。”
“钱？”
林寿像是听到了笑话，眉毛微微一挑，故作茫然。
“什么钱？”
吴亮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狰狞。
“老登！你他妈跟我耍赖是吧？”
他猛地拍了拍自己塞着“借条”的裤子口袋，声音陡然拔高。
“我告诉你，白纸黑字写着呢！”
“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抓你！”
林寿伸出一根手指，在吴亮面前轻轻晃了晃。
“小伙子，第一，你那所谓的合同，真要论起来，那也是法院管辖的范畴，警察可不管这个。”
“第二嘛……”
“你现在，可没有什么合同了。”
“不信，你自己看看？”
说着，林寿从口袋里再次摸出自己那份“借条”。
他将纸张展开，在吴亮眼前晃了晃。
之前还清晰可见的白纸黑字，此刻，整张纸竟己变得漆黑一片，上面的字迹更是无影无踪。
“这……这怎么可能！”
吴亮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，一把抢过林寿手中的纸，翻来覆去地看。
真的是一片漆黑。
他慌忙去掏自己口袋里的那份，手指哆哆嗦嗦，好不容易才将折叠的纸张展开。
同样是漆黑一片，仿佛被墨汁浸透。
江月在一旁看得分明，脑中灵光一闪，失声低呼。
“热敏纸？”
她猛然想起，林大爷之前是去了快递驿站拿的纸笔。
难不成…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