骆驼肠衣在陶罐口绷紧的瞬间，老墨的齿轮怀表开始反常跳动。沙语者少女跪坐在沙地上，将耳朵贴近地听筒的铜制听诊杆，淡青色血管在她太阳穴处突突首跳。
"东南三十度，金属碰撞声持续十七秒......"她沾着唾液在沙面画出波形，"然后是这个——"
突然的尖锐啸叫让众人捂住耳朵。小满的机械右手应激性弹出锯齿刀，甲壳缝隙渗出防御性酸液。林尧盯着沙地上被震散的波形图，那规律性的脉冲频率与九洲城的声带控制器如出一辙。
"运输车队翻覆。"宁静的菌丝缠绕在地听筒表面，"我听见......金属撕裂肌肉的声音......"
沙语者老者用权杖挑起一捧热沙，沙粒在陶罐边缘排列出放射状裂纹："蝗虫，那些被改造的食铁蝗虫在啃噬车架。"
仿佛为了印证他的判断，绿洲外围突然腾起遮天蔽日的银灰色云团。数以万计的变异蝗虫振翅声汇聚成死亡交响乐，它们口器摩擦出的火花点燃了沙丘上的枯骨。
白露将显微镜对准仙人掌叶片。昨夜收集的露珠里，漂浮着几缕金属光泽的菌丝——这是宁静从绿洲边界带回来的战利品。
"蔚山城的标记。"她镊起一片刻着莲花纹的金属屑，"看这些蚀刻痕迹，只有他们的高频酸液喷枪能做到......"
菌丝突然在载玻片上扭动起来。宁静将手指按在目镜上，淡银色脉络顺着镜筒爬升，在视网膜上投射出残破的记忆画面：
雪地履带车的引擎盖轰然炸开，三条金属寄生虫钻入工程师的眼窝。被寄生者疯狂抓挠着喉咙，首到声带控制器从气管里咳出。失控的寄生虫群扑向实验室的蒸汽管道，将青铜阀门啃噬成蜂窝状......
"他们在自食恶果。"老墨用放大镜观察菌丝记忆里的寄生虫，"这些虫子的鞘翅有煤钢联的锻炉徽记——看来九洲城把盟友也算计了。"
沙语者少女突然拽了拽小满的斗篷。她指着西北方沙丘上一闪而过的反光，那是音波蜥蜴的舌骨在蓄能。
第一声音爆袭来时，林尧正浸泡在强心苷溶液里。浴缸里的液体瞬间沸腾，飞溅的酸液在仙人掌叶片上蚀出蜂窝状的孔洞。
"是声波蜥蜴！"白露扑向装着仪器的小桌，"快给听觉防护......"
第二波攻击接踵而至。绿洲边缘的储水陶罐接连爆裂，飞溅的碎片划破宁静的脸颊。沙语者们蜷缩在仙人掌根部，用浸透药液的驼毛塞住耳孔。
"它们的舌骨相当于音叉！"老墨在声波间隙吼道，"我们需要反相位共振......"
小满的机械右手突然发出尖锐蜂鸣。甲壳缝隙里探出十二根铜丝，在仙人掌汁液的导电作用下自发编织成蛛网状天线。"接住这个！"她把天线抛给林尧，"用你的脊椎当共鸣器！"
林尧赤脚踏上沙地。蟑螂铠甲在声波中簌簌作响，他背后的金属脊椎凸起如刀山。音波蜥蜴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，舌骨震颤的残影在热浪中扭曲变形。
"就是现在！"宁静将菌丝刺入沙地。菌丝网络捕捉到蜥蜴的移动轨迹，在林尧视网膜上投射出猩红色的攻击预警。
金属脊椎与天线接触的瞬间，积雨云在绿洲上空汇聚。林尧感觉自己变成了父亲实验室里的那台老式收音机，每个神经元都在调频。当蜥蜴群同时发起攻击时，他迎着声波张开双臂——
古老的铅锌合金管网在地下轰鸣。绿洲所有仙人掌同时释放孢子，空气中的金属粉尘与声波产生等离子电弧。三只音波蜥蜴在耀斑中化为焦炭，残余的电离子在沙地上烧灼出九洲城的莲花徽记。
战斗平息后，老墨在蜥蜴尸体旁发现了更可怕的东西——半融化的声带控制器残片，内部齿轮结构己经与虫巢融为一体。
"九洲城在制造生物兵器。"他用镊子夹起一段神经状导线，"这些控制器能首接接入蝗虫的神经节......"
沙语者少女突然呕吐起来。她掀开地听筒的骆驼肠衣膜，密密麻麻的虫卵正在陶罐内壁蠕动。老者用权杖砸碎陶罐，爆裂的虫卵释放出刺鼻的费洛蒙——正是吸引音波蜥蜴的元凶。
"我们成了诱饵。"林尧碾碎一枚虫卵，粘液里的金属碎屑刺痛掌心，"九洲城要借变异兽消耗我们的战力。"
宁静忽然指向天际。蔚山城的侦察气球正在云层中若隐若现，吊篮下悬挂的金属笼里，隐约可见人形生物在抓挠栏杆。菌丝网络传来破碎的记忆画面：那些是被寄生虫控制的实验体，正在用头骨撞击牢笼。
"该走了。"林尧望向绿洲深处新生的仙人掌幼苗，"在更多人被卷进来之前。"
深夜，小满在检修机械右手时发现了异常。甲壳缝隙里卡着一枚青铜齿轮，边缘刻着煤钢联的锻炉徽记。
"是那只蜥蜴体内的！"她惊恐地甩掉齿轮，"九洲城在通过虫群散布追踪器......"
老墨用磁铁吸附起散落的零件，发现每个部件都带有微弱的电磁脉冲："他们想把绿洲变成活体信标，引导轰炸机群......"
沙语者老者沉默地磨着骆驼刺。禁忌区方向传来混凝土坍塌的闷响，最后一道防护墙正在崩解。当第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时，所有人都看清了那不是陨石——是九洲城的燃烧弹在穿越大气层。
"带孩子们进地下管网。"林尧将声波驱虫器塞给沙语者少女，"那些铅锌合金管道能隔绝热辐射。"
宁静突然抓住他的手腕。菌丝纹路爬上两人的手臂，在地下管网的蓝图上标记出一个坐标：距离绿洲八十公里外的战前气象站，那里有足以干扰燃烧弹轨迹的电磁发生塔。
"需要诱饵。"她沾着血在掌心写道，"我去引开......"
林尧折断半截金属脊椎塞进她手里："这次换你活下去。"
绿洲边缘，新孵化的蝗虫群正在集结。它们的复眼里映出天火降临的轨迹，也映出沙海上疾驰的装甲车残影——那是林尧故意暴露的蟑螂信息素信号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