咸阳城内的暗流，清玄并非毫无察觉。
当那份关于功德司的详细章程被送到他案头时，他便笑了。
李斯此人，确有经天纬地之才，将他的一个概念，演化得如此周密详尽，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期。
而更让他留意的，是随着功德司的设立和运作，从咸阳城中升腾起的人道念力，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。
绝大部分念力，纯净而充满希望，这是百姓对新政的拥护和对未来的期盼。
但其中，也夹杂着一些驳杂、阴暗的气息——那是源自旧贵族们的怨恨、恐惧与嫉妒。
对于这些，清玄只是淡然处之。
任何变革，都必然会触动旧有势力的利益，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。
水至清则无鱼，人心亦是如此。
如果连这点阻力都没有，那才叫不正常。
他真正的关注点，不在此处。
此刻，他正端坐于静室之内，心神沉入那片浩瀚的大道紫府。
紫府空间，随着他天帝记忆的初步觉醒，己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中央，是那座残破的凌霄殿虚影，散发着镇压诸天的无上威严。
而在凌霄殿之前，那座古朴的封神台基座，正静静悬浮着。
清玄的意识体，就站在这封神台前。
他的手中，握着那卷《天宪宝箓》的残片。
“敕封神祇，看似简单，实则蕴含着天地间最根本的权柄交换。”清玄的意识中，属于天帝的记忆正在缓缓流淌，为他解析着神道的奥秘。
“人道出人选与功德，神道出权柄与神位。二者结合，再以万民香火为神力之源，方能造就一尊真正的后天神祇。”
“但，这其中有一个关键。”
清玄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。
“神祇诞生之后，其行事必须遵循其神职。城隍司监察，司建官掌营造，不可逾越。这份约束，便是天条的雏形。而执行这份约束，并为神祇提供力量传输的通道，便是神道网络。”
他伸出手，对着虚空轻轻一点。
大道紫府内，磅礴的法力开始涌动。
他要做的，不是等待封神大典那一天，而是提前在自己的本源空间内，进行一次完整的推演。
这既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，更是为了借此机会，彻底掌握敕封这一天帝权柄的核心操作。
“以我之名，演化神道。”
清玄轻声低语，言出法随。
紫府空间内，两团光芒从他指尖飞出，分别落向两处。
一团光芒演化成一个身披甲胄、面容刚毅的武将虚影，正是蒙武的模样。
另一团则化作一个身着布衣，鬓角斑白，眼神专注的工匠虚影，代表着公输班。
这是他以法力模拟出的英灵。
紧接着，他引动了那一丝与大秦国运相连的气机。
轰！
一股精纯的、金色的气运洪流被接引而来，灌入紫府空间。
这股力量，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与勃勃生机。
“人道功德，聚！”
清玄再次捏动法诀。
那金色的气运洪流，按照他的意志，分化成两部分，分别涌向蒙武和公输班的虚影。
这是模拟他们生前的功绩，为人道所认可的部分。
两个虚影在得到国运加持后，瞬间变得凝实了许多，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金光。
“万民香火，凝！”
他将在咸阳城中收集到的，那些驳杂的，包含着敬畏、怀念、期待的念力，提纯炼化，化作最纯粹的信仰之力，同样分作两股，注入二人虚影体内。
至此，封神的准备工作，在紫府内演化完毕。
清玄的神情变得肃穆，他手持天宪宝箓残片，意识体缓缓升空，仿佛真正的九天主宰，俯瞰着下方两个等待敕封的英灵。
“天道在上，人道为证！”他的声音在紫府空间内回荡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“今有大秦英灵蒙武，忠勇无双，为国捐躯，护卫咸阳，有大功于社稷。特敕封为——”
他手中的天宪宝箓光芒大放，一个由法则构成的敕字，缓缓飞出，烙印向蒙武的虚影。
“咸阳都城隍！”
轰！
当这西个字出口的瞬间，整个紫府空间都为之震动。
蒙武的虚影猛然抬头，仰天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。
那敕字瞬间融入他的眉心，他身上的甲胄由虚化实，变得神光湛湛，手中凭空出现一柄威严肃穆的判官笔和一本厚重的簿册。
一股执掌监察、赏善罚恶的权柄神威，从他身上弥漫开来。
与此同时，一张无形的大网，以蒙武为节点，瞬间铺开，覆盖了整个紫府空间中模拟出的咸阳城区域。
这张网上，每一个念头，每一丝善恶，都清晰可见。
神道网络的第一个节点，成了！
清玄没有停歇，目光转向另一边。
“今有大秦匠师公输班，呕心沥血，营造帝都，有大德于万民。特敕封为——”
又一个敕字飞出。
“咸阳司建官！”
公输班的虚影同样光芒大盛，他手中的墨斗、规尺，都化作了闪耀着神光的法器。
一股守护建设、规制营造的权柄，从他身上散发出来。
神道网络的第二个节点，也稳稳地建立！
做完这一切，清玄缓缓落下。
他能感觉到，自己的法力消耗了近三成，但精神却异常亢奋。
这次演法，让他彻底明悟了封神的每一个细节，也让他对天帝权柄的理解，更深了一层。
“神祇，既是秩序的执行者，也是力量的转换器。”他看着紫府中那两尊威风凛凛的神祇虚影，若有所思。
“他们吸收万民香火，通过神道网络，一部分转化为自身神力，维持存在与行使权柄；另一部分，则会经过提纯，反馈给我这个神道的源头，以及整个天庭体系。”
“这，才是天庭能够不断壮大，长存不朽的根本。”
他目光闪烁，想得更远。
“将闾……那些跳梁小丑的动作，以为我不知么？”
清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
“你们想在封神大典上做文章，污秽英灵，扰乱祭祀？殊不知，这正是我所期待的。”
“新神诞生，总需要一些祭品来彰显神威。否则，万民只见其名，不见其能，信仰如何能虔诚？”
“你们不动手，我还得想办法安排一场‘妖魔作祟’的戏码。既然你们主动送上门来，那便省了我的功夫。”
“就让你们的阴谋，成为新神降世的第一道神谕，成为我大秦神道，最鲜明、最血腥的奠基石吧。”
他的眸光深处，一片冰冷。
天帝之谋，岂是凡俗能够揣测？
一场针对阴谋的阳谋，己然布下。
清玄要的，不仅仅是一场成功的封神大典，更是一场足以震慑所有宵小，让神威深入人心的立威大秀。
他散去紫府中的演化，意识回归肉身。
静室之外，阳光正好。
封神台，己然竣工。
万事俱备，只欠东风。
而那股来自南疆的，阴冷恶毒的东风，也己经悄然潜入了咸阳城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