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土匪噔噔噔跑走了……
半个钟头后,他又跑了上来,气喘吁吁道:“大当家的,那个……穿军装的让我带个话上来,他说,那批三八大盖的子弹用完了吧?”
佟有根一愣,一旁的祥子和大山子也都围了上来:“什么意思,这人是谁,他怎么知道那批枪的事,是有草妹子告诉他的?……”
佟有根摆手:“有草不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,他们不就几个人吗,怕什么,让他们上来吧……”
祥子面有犹豫,大山子是首肠子,连连摇头:“那不行,万一是过来打头阵打探地形的呢?”
佟有根道:“要是打探地形的,干嘛穿军装来?他既然打得是明牌,就说明他是知道我们规矩的,再说,山上有这么多学生在,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,照着我们规矩行事就行……”
……
上山的路是一条羊肠小道,这对于陈沧海不是件容易的事,足足走了一个钟头,他们才进了寨子。
与其说这是土匪的山寨,倒不如说像个村子,整齐的石砌房屋,碧绿的菜畦,还有层层叠叠的梯田。
陈沧海看得心情舒畅:“等将来把日本人打跑了,我们也来这里过过有山有水的日子,不知道你哥哥舍不舍得给我们腾出一间房子……”
佟有根远远看到他拄着的拐杖,立刻明白了他的身份,起身相迎,犹豫片刻叫了一声:“陈处长……”
陈沧海仔细端详他,笑道:“你跟有草长得还挺像……”
他望了望正笨拙地学着生火做饭的那帮学生,叽叽喳喳一片……看向佟有根:“你绑过来这么多学生,是要在山上开学堂吗?”
佟有根蹙眉:“陈处长,你赶紧把他们带走吧……”
“不是他绑的我们……是我们自己绑的自己……”
高海棠蹦跶着跑了过来,很自然地站在了佟有根的身侧……
陈沧海和佟有草俱是一惊,佟有草看向哥哥:“哥,怎么回事……”
佟有根很不耐烦离高海棠远了一些:“我也不知道,前几天他们就这么跑到山寨来了,闹着要我送他们去什么延安……”
高海棠一双眼睛滴溜溜盯着陈沧海看了一会儿道:“你就是那个保安司令部那个……那个……”
陈沧海:“对,我就是那个瘸子……”
高海棠有些不好意思:“我可没说瘸子……是你自己的说的啊……”
陈沧海收起笑容,一脸严肃看向高海棠:“城里都闹疯了,你们老师和父母担心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,你们闹这出是干什么?”
高海棠哼了一声,了嘴:“是吗,他们不逼着我嫁给司令做姨太太了?”
陈沧海沉吟片刻,想起前些日子听人说过,司令看上了一名女学生:“你是高参谋长的千金?”
高海棠点点头:“想不到吧,做到了参谋长有什么用,该卖女儿的时候还得卖……”
说完,她瞪了一眼佟有根:“都是你害的,所以我找你来了……”
佟有根离她又远了几步:“不要什么事都攀扯我……”
高海棠逼近他:“上个月,你是不是抢了两辆汽车,车上为首的是个胖子,你抢走了他的五百块大洋,两把驳壳枪,还有一个毛公鼎……就是因为丢了那个毛公鼎,我爹要把我嫁给司令……”
佟有根愣了愣:“是有这么个事,我抢了钱和枪没错,但没什么毛公鼎……”
高海棠急了:“怎么可能没有,我当时就在第二辆车上,看得清清楚楚,还是你亲自搬走的……”
佟有根努力思索了一会儿:“你是说那个炉子?”
高海棠惊呼一声:“什么,你把它当炉子用了?那是古董,古董啊,西周的青铜器……”
佟有根怔了一下,撒腿就跑,高海棠紧随其后,佟有草和陈沧海也跟了上去……
佟有根从自己床头将那个三条腿的“炉子”搬了出来,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高海棠:“这不……就是个炉子吗,我正好缺一个炉子,我那天看着这炉子虽然旧了点但是挺结实,就搬来了……”
高海棠心疼地拿手帕将里面的灰烬擦干净:“要我说你什么好呢,钱和枪都不重要,这是我父亲收缴的日军走私的赃物,他准备献给司令,己经在司令面前夸下了海口。”
“当时车上很多收缴来的古董,偏偏只被抢了这一个,司令本来就不信任他,肯定不相信是被抢了,只会怀疑是我父亲昧下了,我父亲实在没办法,决定把我嫁过去表示自己的诚意……”
“司令的年纪比我父亲都大,我一首在想办法逃走,思来想去,我觉得延安不错,延安是真正的革命圣地,而且延安是共产党的地界,家里轻易找不到我。”
“我说出我的想法后,没想到很多同学也都想去延安,我们就一起策划了这一起绑架案,男同学扮演绑匪,女同学扮演被绑架的人……”
佟有草有些生气:“可你们把我哥哥害惨了,想去延安就去啊,干嘛闹这一出……再说,那么多土匪,你怎么就逮着我哥哥一个人使劲呢?”
陈沧海坐在房间唯一的椅子上,笑了一声:“他们的父亲大多都是政府的高官,家里要是有一个在延安的赤化分子,那他们父亲的前途也就没了,所以,无论是老师还是父母,都不会让他们去延安的……”
“你们是想杜撰这么一个故事吧,被土匪绑架,然后又被共党的地下组织解救,最后被强行带到了延安,是吗?”
高海棠连连点头,眼睛出奇得亮:“陈处长,怎么样?够严谨吧?这是我们商量了好久的策略……”
陈沧海收起笑容怒斥道:“胡闹!就你们这点儿小伎俩,能骗得过谁?去延安的有几个是被强行带走的?去延安的那都是自己自愿去的……”
见高海棠吓得哆嗦了一下,陈沧海看一眼佟有根,放缓了语调继续道:“你就不怕他真把你们都留下做压寨夫人?”
高海棠不好意思地笑了:“我父亲的五姨太很漂亮,跟我差不多大,那天也在车上,他们里面有人看上了五姨太,要把她带走,结果手还没碰到五姨太,就被这位大当家的当场打断了腿,我父亲事后还说,这个土匪是个人物,所以,我知道他不会把我们怎么样……”
佟有草没好气瞪着她:“你就是捡着软柿子捏,土匪有很多,你怎么不去找过天江,怎么不去找裘阎罗,偏偏找上我哥,还不是因为你知道你找了他们就是自投罗网,好人就活该被你祸害是吗?”
高海棠不服气,站了起来,指着地上的毛公鼎:“始作俑者不就是他吗?”
佟有草担心了一整天,此刻也不服软:“既然是缴获的日本人走私的赃物,不应该上缴吗?为什么会自己拿来送人,这不是徇私枉法吗?根源还是在你们自己啊……”
高海棠气得脸色通红,手指着佟有草:“你……你……你怎么能这么说”
“你什么你,现在保安司令部都要派兵来断龙崖剿匪了……我哥要是出了什么事,我跟你没完……都是你害的……”
高海棠怔住了,气势一下软了下来,她怯怯看向陈沧海:“陈处长,真的吗?那可怎么办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