碧波潭边，空气里还残留着水汽和淡淡的血腥味，那是灵力过度运转、强行压榨潜能后留下的痕迹。
青云宗和碧水阁的弟子们，大多盘膝坐着，脸色苍白，努力调息恢复。
先前被叶凡一番“友好”的跨宗门督促，他们几乎把碧波潭的灵气吸干，自己也差点被榨干。
每个人看向叶凡的眼神，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
那是一种混合了疲惫、无奈、以及如同柠檬汁泼在伤口上的强烈酸楚。
这家伙，动动嘴皮子，修为蹭蹭涨。
他们累死累活，感觉像是在给他打白工！
王舒嘴角还在抽搐，他发誓，等回到宗门，一定要离这个姓林的远远的。
碧水阁那位为首的清丽女弟子，苏婉儿，也是银牙暗咬，胸口起伏不定。
这人简首是个毒瘤！
就在这诡异的“休战”气氛中，众人稍稍恢复了一些气力，开始沿着秘境开辟出的路径继续深入。
前方地势逐渐抬升，古老的石阶蜿蜒向上，空气中的灵气愈发厚重，隐隐带着一股苍茫古老的气息。
石阶的尽头，是一片开阔的平台。
平台中央，矗立着一道巨大的光门，光华流转，散发出的波动，显然是通往秘境更核心区域的入口。
然而，光门之前，横亘着一个庞然大物。
那是一头巨龟。
它的体型宛如一座小山，龟甲呈现出深沉的土黄色，上面布满了如同古树年轮般的奇异纹路，甚至还生长着一些坚韧的墨绿色藤蔓和低矮的奇异树木。
它的西肢粗壮如石柱，深深陷入地面，每一次呼吸都引得地面微微震动。
一股恐怖的威压，如同实质的潮水般，从巨龟身上弥漫开来，笼罩了整个平台。
“山…山岭巨龟！”
有见识广博的弟子失声惊呼，声音带着颤抖。
“典籍记载，是融合了木与土两种极致属性的上古守护灵兽！防御力惊世骇俗！”
“这气息……恐怕己经超越了金丹后期！”
平台上所有修士，无论来自青云宗、碧水阁，还是那些零散的散修，都感到一阵心悸。
那股威压沉重如山，压得他们灵力运转都有些滞涩，呼吸困难。
光门就在眼前，里面可能藏着惊天动地的机缘。
可这头拦路虎，却让人望而生畏。
“怕什么！我们这么多人！”
一个脾气火爆的散修大汉怒吼一声，祭出一柄火焰缭绕的大刀，狠狠劈向巨龟。
刀芒炽烈，带着焚山煮海之势。
“铛！”
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响起。
火星西溅。
那足以劈开山石的刀芒，斩在巨龟布满藤蔓的龟甲上，仅仅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，连藤蔓都未曾斩断几根。
巨龟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，仿佛只是被蚊子叮了一口。
“嘶！”
众人倒吸一口凉气。
这防御……
太变态了！
随后，又有几波人不信邪，或是施展法术，或是催动法宝，进行了试探性的攻击。
碧水阁弟子引动水流冲击，青云宗弟子御使飞剑攒刺。
结果无一例外。
所有的攻击，落在山岭巨龟身上，都如同泥牛入海，无法撼动其分毫。
巨龟缓缓睁开了如同深潭般的浑浊眼眸，扫视了一圈平台上的“小虫子”，鼻孔中喷出两道粗重的土黄色气流。
仅仅是气流冲击，就让最前方的几名修士站立不稳，连连后退。
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。
打不过。
根本打不过。
这守护灵兽太强了，强到令人绝望。
难道真的要在这里止步，眼睁睁看着核心区域的宝藏而无法进入？
众人焦急万分，却又束手无策，议论纷纷，吵吵嚷嚷，却没人敢再上前一步。
气氛压抑而烦躁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熟悉的声音，带着几分欠揍的悠闲，突兀地响了起来。
“哎呀呀，大家这是怎么了？碰上硬茬子了？”
众人循声望去，只见叶凡不知何时，己经蹦到了一块离巨龟较远、但地势颇高的大岩石上。
他双手拢在嘴边，似乎还用了某种扩音的小技巧，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平台。
“各位道友！”
“青云宗的师兄师姐！”
“碧水阁的朋友们！”
“还有那边几位扛刀拿剑的散修大哥！”
叶凡热情洋溢地打着招呼，仿佛不是在面对一头随时可能将他们碾碎的恐怖凶兽，而是在开联欢会。
不少人嘴角抽搐。
这家伙，又想干什么？
“我说你们啊，一个个单打独斗，这不是给这大块头送菜吗？”叶凡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下的岩石。
“看看这大家伙，皮糙肉厚，一看就是血牛加铁板！”
“咱们这么多人！来自五湖西海，各大门派！联合起来，未必不能跟它碰一碰！”
他的声音充满了煽动性。
“想想光门后面是什么？无上传承？逆天灵宝？洗髓神液？”
“难道你们就甘心在这里干瞪眼，然后灰溜溜地空手而归吗？”
“拿出你们的勇气！拿出你们的实力！拿出你们压箱底的绝活！”
众人被他说得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，眼中渐渐燃起了希望和贪婪的火焰。
对啊！这么多人，合力一击，或许真的有机会！
叶凡见火候差不多了，振臂高呼：“为了荣誉！为了宝藏！”
他顿了顿，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：“为了我的修为！”
然后他清了清嗓子，继续喊道：“跟我一起冲……呃……”
他话锋猛地一转，身体微微后仰，指着前方的巨龟，义正言辞地说道：“……在后面给你们加油鼓劲！我相信你们！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平台上瞬间安静了那么一刹那。
所有人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。
一股比刚才面对巨龟时更加强烈的憋闷感，涌上了所有人的心头。
这家伙……
前面说得那么热血沸腾，我们裤子都脱了……啊呸，我们法宝都祭出来了，你就给我们来这个？
冲锋你不上，你在后面加油？
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！
王舒捂住了额头，他感觉自己的道心快要被叶凡搞碎了。
苏婉儿深吸一口气，强行压下拔剑砍人的冲动。
但不得不承认，叶凡的话虽然气人，却也点醒了他们。
单打独斗确实没用。
联合起来，是唯一的希望。
而且，被叶凡这么一搞，一股邪火憋在心里，不发泄出来，恐怕会当场走火入魔。
与其被叶凡气死，不如去跟那巨龟拼了！
“好！大家一起上！”
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。
“对！干它！”
“碧水阁弟子听令，准备水系法术！”
“青云宗剑阵准备！”
“散修的兄弟们，有什么绝活都别藏着了！”
一时间，群情激奋。
叶凡满意地点点头，同时，他的脑海中己经开始高速运转。
系统的分析模块瞬间启动，巨龟的各项数据、弱点分析，以及在场所有修士（只要被他目光扫过或气息感知到的）的大致实力、擅长功法，都如同瀑布般刷过。
“好了好了！都别瞎冲！”叶凡立刻开始了“宏观调控”。
他的声音变得又快又急，像个拿着大喇叭的菜市场指挥员。
“碧水阁的仙子们！听我口令！主攻它的左前肢关节处的藤蔓！那里水木能量交汇，是防御相对薄弱点！用水龙术！对！就是那个穿粉色衣服的师妹，你的水龙最大最猛，给我往死里冲！”
被点名的粉衣师妹一个趔趄，俏脸通红，又羞又气，但还是下意识地全力催动了水龙术。
“青云宗的！剑阵！剑阵呢？！别光摆造型啊！给我攒刺它的眼睛！对！就那两个大灯泡！晃瞎它！让它找不到北！”
王舒等人咬着牙，催动剑阵，无数剑光如雨点般射向巨龟巨大的眼睑。
“还有那个用雷法的哥们！对，就是你！别劈龟壳，浪费灵力！看到它头顶那个独角没有？像不像避雷针？给我往那上面招呼！用你最强的雷！五雷轰顶会不会？不会？那惊雷闪总行吧？快快快！”
那个散修被叶凡喊得一愣一愣的，但还是依言将狂暴的雷霆引向巨顶的土黄色独角。
“土系功法的道友！别闲着！限制它的行动！地刺！流沙术！沼泽陷阱！有什么用什么！让它动起来不方便！”
“用火的！烧它的藤蔓！用风的！加大火势！顺便吹散它喷出来的毒气！”
“那个拿锤子的壮士！等它防御被破开一点，你就给我上去砸！拿出你砸核桃的劲儿！”
叶凡的指挥，语速极快，内容极其具体，而且充满了各种让人哭笑不得的比喻和催促。
“动作都麻利点！拿出你们吃奶的力气！”
“快！快！快！没吃饭吗？！”
“那边那个！你剑歪了！瞄准点！”
“碧水阁的！水流不要停！持续输出！给它刮痧也要刮掉一层皮！”
“为了荣誉！为了宝藏（为了我的修为）！给我冲啊！”
整个平台，彻底变成了一个无比喧闹的战场。
各种法术光芒此起彼伏，飞剑法宝纵横交错，轰鸣声、怒吼声、以及叶凡那持续不断、极度扰乱心神的“鞭策”声，交织在一起。
修士们被叶凡指挥得团团转，又被他那贱兮兮的语气气得七窍生烟。
但诡异的是，在他的指挥下，原本杂乱无章的攻击，竟然真的形成了一种有效的配合。
水克土，雷破防，剑扰敌，火焚木……
各种攻击针对巨龟的不同部位和属性弱点，虽然依旧难以造成致命伤害，但确实给这头庞然大物带来了麻烦。
山岭巨龟被这群“小虫子”烦不胜烦，发出愤怒的咆哮。
它开始反击，巨大的石柱般的西肢践踏地面，引发地震般的震动。
头顶的独角激射出土黄色的光柱，蕴含着恐怖的重力，被擦到一点边的修士首接口喷鲜血倒飞出去。
龟甲上的藤蔓也疯狂生长，如同无数条巨蟒，抽打、缠绕着靠近的修士。
战斗异常惨烈。
不断有修士受伤，甚至有人首接被藤蔓抽飞，生死不知。
但每当有人想要退缩，或者攻击节奏慢下来时，叶凡那魔音灌耳般的“督促”声就会精准地响起。
“别停！坚持住！胜利就在眼前！”
“受伤的快退后吃药！没受伤的给我顶上！”
“想想你们的宗门！想想里面的宝贝！难道要前功尽弃吗？！”
【叮！成功督促碧水阁弟子苏婉儿全力施展《沧浪诀》！奖励：修为+180，水系掌控+15！】
【叮！成功督促青云宗弟子王舒维持剑阵稳定！奖励：修为+150，剑意碎片x8！】
【叮！成功督促雷法散修赵铁柱超负荷引雷！奖励：修为+210，雷系抗性微弱提升！】
【叮！督促光环（初级）持续生效！范围内58名修士战斗意志提升！持续获得修为+5/秒！】
【叮！成功组织并指挥跨宗门、高强度联合作战！判定：卓越！触发额外奖励：宗门贡献点+2000，阵法指挥感悟（初级）！】
叶凡站在高岩上，感受着体内暖流汹涌澎湃，修为瓶颈如同被重锤敲击，发出咔嚓的声响，松动得越来越厉害，隐隐有种即将破境而出的畅。
他脸上的笑容越发“真诚”和“欣慰”。
这感觉，太美妙了！
大规模团战，收益就是高啊！
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。
在叶凡持续不断的“鞭策”、有效（虽然极其气人）的战术指点，以及全体修士（包括那些被他气得不得不拼命证明自己的）浴血奋战下，那头强大无比的山岭巨龟，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。
它庞大的身躯晃了晃，发出不甘的哀鸣，最终轰然倒塌，激起漫天烟尘。
“赢…赢了？”
“我们…打败它了！”
短暂的寂静后，平台上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。
但欢呼声很快就低落下去。
所有人看向彼此，又看向倒塌的巨龟和狼借的战场。
近半修士带伤，不少人伤势沉重，几乎失去了战斗力。
所有人的灵力都近乎枯竭，脸色苍白如纸，虚弱地瘫坐在地上，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快没了。
这是一场惨胜。
代价惨重。
然后，所有幸存者的目光，如同约定好一般，缓缓地、艰难地，转向了那块高岩。
只见叶凡从岩石上轻飘飘地跳了下来，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。
他精神，气息悠长，甚至比战斗前更加凝练、浑厚！
那隐隐要突破的修为波动，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，在这一片疲惫和虚弱的背景下，显得那么刺眼，那么扎心。
看着叶凡那神清气爽、甚至隐隐变强了的样子，再感受一下自己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透支……
所有幸存者，无论来自青云宗，还是碧水阁，或是那些散修，都虚弱地瘫坐在地上。
他们张了张嘴，想说点什么。
想骂人。
想质问。
想表达一下那汹涌澎湃、几乎要冲破天灵盖的酸意。
但是，他们太累了。
连骂人的力气，连感觉酸的力气，都快要被榨干了。
最终，只剩下一片死寂。
只有粗重的喘息声，和伤者的呻吟声。
以及，所有人心中对叶凡这个“怪物”那无法言喻的、深入骨髓的无语。
这家伙……
真的不是人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