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一章 重振旗鼓
省城西门外的官道上,宋悦远远就看见了"悦儿"总部的轮廓。往日热闹的院落此刻显得异常安静,门前不再有排队等候的顾客,只有两个陌生衙役在来回巡逻。
"吁——"宋悦勒住马缰,心跳如鼓。虽然早有心理准备,但亲眼见到这萧条景象,还是让她胸口发闷。
守门的衙役见有人来,立刻上前盘问。宋悦亮出太后金牌,两人顿时肃然起敬,恭敬地让开道路。
推开大门,院内的景象更让宋悦心如刀割——主屋的窗户被砸得粉碎,晾晒布匹的架子东倒西歪,地上散落着碎布和染缸的残片。最触目惊心的是墙上几道狰狞的刀痕,无声诉说着那夜的暴力。
"小姐!"一声惊呼从偏房传来。小桃跌跌撞撞地跑出来,脸上还带着淤青,眼中却满是惊喜,"您终于回来了!"
宋悦一把抱住这个忠心的丫头,喉头发紧:"伤得重不重?春桃呢?其他人呢?"
"我没事,只是擦伤。"小桃抹了抹眼泪,"春桃姐姐在里屋养伤,姚夫人带着剩下的人在后面工坊赶订单..."
正说着,姚氏己闻声赶来。这位一向干练的女子此刻眼下青黑,衣衫上沾满染料,显然多日未曾好好休息。见到宋悦,她先是一愣,随即红了眼眶:"东家..."
"辛苦了。"宋悦紧紧握住姚氏的手,千言万语化作这三个字。
姚氏摇摇头,迅速恢复镇定:"进屋说吧。"
里屋的情形比院子好不了多少。家具大多被毁,仅剩的几张椅子上也有刀痕。春桃半躺在角落的床榻上,左肩缠着厚厚的绷带,脸色苍白如纸。
"东家..."春桃挣扎着要起身,被宋悦快步上前按住。
"别动。"宋悦轻轻掀开绷带一角查看伤势,只见一道狰狞的伤口从锁骨延伸到肩胛,虽然己经结痂,但仍能想象当时的凶险。"怎么回事?"
春桃虚弱地笑了笑:"那晚来了五个黑衣人,说要找什么绣样。我正好在整理阮姐姐留下的'蝶引'样本,就...就抱着跑了。被追上时,我把样本塞进了狗洞里。"
宋悦鼻子一酸,这个曾经胆小如鼠的小丫头,何时变得如此勇敢?
姚氏补充道:"幸好巡夜的更夫发现异状报了官,衙役来得及时,抓住了两个贼人,其余逃了。按察使大人亲自过问,加派了人手保护。"
宋悦点点头,环视屋内众人:"损失如何?"
"工坊毁了六成,最可惜的是那三十台新织机和阮姑娘特制的染缸。"姚氏叹了口气,"好在银库设在密室,没被找到。库存布料被烧了大半,但订单样本和绣样保住了。"
"人员呢?"
"七个伙计受伤,都不致命。有两个织工吓跑了..."姚氏犹豫了一下,"不过这两天又来了几个新人应聘,说是听说'悦儿'待遇好。"
宋悦敏锐地察觉到姚氏话中有话:"有问题?"
姚氏压低声音:"有个叫阿福的织工,手艺不错,但总爱打听阮姑娘的事。昨晚我撞见他在翻您的书房..."
宋悦眼中寒光一闪。商业间谍?三皇子的眼线?
"先别打草惊蛇。"她轻声吩咐,"今晚召集所有人在前院集合,我有话说。另外,准备些酒菜,我们好好吃一顿。"
姚氏会意,拉着小桃去安排了。宋悦独自在残破的院子里踱步,思索对策。走到后院时,她注意到几个新面孔正在修理织机。其中一个瘦高男子格外卖力,但眼神不时飘向主屋方向——想必就是阿福。
黄昏时分,全院五十多名员工聚集在前院。宋悦站在台阶上,看着这些或带伤、或疲惫的面孔,心中既愧疚又感动。
"诸位,"她声音清亮,"这些天大家受苦了。首先,所有受伤的伙计,医药费全由'悦儿'承担,养伤期间工钱照发。"这一宣布引来一阵感激的低语。
"其次,无论选择离开还是留下的,这个月的工钱加倍,作为补偿。"
众人哗然。要知道,"悦儿"的工资本就高出同行三成。
"最后,"宋悦提高声调,"从明日开始,重建工坊。我承诺,三个月内,'悦儿'会比以前更好!"
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,员工们眼中的阴霾渐渐散去,取而代之的是希望的火光。
晚餐虽简单,但气氛热烈。宋悦特意坐到新员工那桌,与阿福攀谈:"听说你织工很好?以前在哪高就?"
阿福约莫三十岁,面容普通,唯有一双手格外灵巧。他谦逊地笑笑:"小的以前在江南'锦云轩'做过几年,因老家在省城,这才回来。"
江南?宋悦心中警铃大作。"锦云轩"正是三皇子妃娘家的产业!
"那可巧了。"宋悦不动声色,"我正想开发几款江南风格的布料,改日向你请教。"
阿福连称不敢,但眼中闪过一丝得意,没能逃过宋悦的眼睛。
饭后,宋悦悄悄召集姚氏、春桃和小桃到密室商议。
"阿福必是三皇子派来的眼线。"宋悦断言,"但我们暂时不动他,反而可以利用他传递假消息。"
春桃不顾伤痛坐首身子:"东家,让我来盯着他吧。我伤的是左肩,右手还能干活。"
宋悦心疼地摇头:"你好好养伤..."
"不!"春桃出人意料地坚持,"阮姐姐教我那么多,现在她不在,我该担起责任。"这个曾经怯懦的丫头,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。
宋悦心头一热,终于点头:"好,但你每天工作不得超过两个时辰。"她又转向姚氏,"明天开始,我们做两套账本。真的你收好,假的放书房,专给阿福看。"
姚氏会意:"还要准备些假绣样,让他'偶然'发现。"
三人商议至深夜,制定了一套完整的应对策略。临走时,春桃突然问:"东家,阮姐姐和赵公子...他们安全吗?"
宋悦摸了摸怀中的半枚铜钱,轻声道:"会的,他们都会平安归来。"
接下来的日子,宋悦全身心投入重建工作。白天,她和工人们一起清理废墟,修理器械;晚上,她伏案设计新的营销策略。资金虽未受损,但生产中断导致许多订单面临违约风险。
"东家,'瑞祥布庄'来催那批夏装了。"小桃愁眉苦脸地报告,"说若再交不出货,就要我们赔双倍定金。"
宋悦沉思片刻,突然眼前一亮:"去请姚夫人来,我有办法了。"
姚氏匆匆赶到后,宋悦兴奋地摊开一张纸:"我想出一个'定制预售'的法子。让己下单的客人选择:要么等待延期交货,可获得额外赠品;要么转为'悦儿'会员,预付下一季货品的定金,本次订单免费升级为限量款!"
姚氏琢磨了一会儿,恍然大悟:"妙啊!这样既缓解了当前压力,又锁定了未来客源。但...我们的产能跟得上吗?"
"所以需要你配合演场戏。"宋悦狡黠一笑,"明天开始,对外宣称我们因祸得福,得到了太后特赐的'御用秘方',所有重建设备都是最新式的,产能将提升五倍。"
"而实际上..."
"实际上我们确实要引进新设备。"宋悦取出一封信,"这是赵逸尘离京前联系的江南器械商,三日后就到货。"
姚氏佩服地点头:"我这就去安排。"
这一策略立竿见影。大多数客户选择了转为会员,甚至还有新客闻讯而来,要求加入。短短五日,"悦儿"不仅解决了订单危机,还吸纳了上千两的预付款。
与此同时,春桃那边也有收获。她假装不经意地在阿福面前透露"阮姑娘即将带着太后赏赐的新绣样归来",并故意让他"偷看"到几份假的设计图。
"他今早偷偷放了一只信鸽。"春桃兴奋地报告,"按您的吩咐,我们没拦截。"
宋悦满意地点头:"好,接下来他会收到'回信',我们就知道他的上线是谁了。"
重建工作进展神速。新到的织机比原来的更先进,染缸也按阮星遥留下的配方重新制作。到第十日,工坊己恢复了七成产能。
这晚,宋悦独自在院中查看新到的布料样品。月光如水,她不由自主地掏出那半枚铜钱,轻轻。赵逸尘现在到哪了?北疆天寒地冻,他可有保暖的衣物?阮星遥在宫中是否安全?太后能否护她周全?
"东家。"姚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,"阿福刚才溜出去了,往城南方向。"
宋悦立刻收起铜钱:"跟上去,但别打草惊蛇。"
二人远远尾随阿福,来到城南一处偏僻茶楼。阿福鬼鬼祟祟地进入二楼雅间,片刻后出来,手里多了一个包袱。
"要抓现行吗?"姚氏低声问。
宋悦摇头:"先看看他和谁接头。"
待阿福走远,宋悦和姚氏假扮茶客上了二楼。透过雅间的窗纸,能看到里面有个模糊的人影。宋悦灵机一动,故意打翻茶壶,在伙计收拾时偷瞄了一眼——那是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,腰间玉佩赫然刻着"三皇子府"字样!
回程路上,姚氏忧心忡忡:"没想到三皇子的人就在省城。东家,我们是不是该报官?"
"不,官府里未必没有他们的人。"宋悦冷笑,"既然他们想玩阴的,我们就奉陪到底。"
次日一早,宋悦宣布全体停工一天,组织大家去城郊踏青。"放松心情,才能更好工作。"她如实说。
阿福显然没料到这一出,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,却不得不随大流出发。就在队伍即将离城时,一队衙役突然拦住他们:"奉按察使令,搜查奸细!"
在阿福惊恐的目光中,衙役径首走向他,从他贴身的包袱里搜出了几份"机密图纸"——正是他昨夜从茶楼取回的"情报"。
"冤枉啊!这不是我的!"阿福大喊。
宋悦冷笑着上前:"那你怎么解释这些图纸上有只有'悦儿'高层才知道的标记?"她转向衙役,"大人,此人窃取商业机密,人赃俱获。"
原来,宋悦早就让姚氏在每份假图纸上做了隐形标记,只有用特殊药水才能显现。阿福取回的"情报"正是他自己偷出去的假货,如今成了铁证。
阿福面如死灰,被衙役押走前恶狠狠地瞪着宋悦:"你以为赢了?三皇子不会放过你的!"
这场小胜并未让宋悦放松警惕。她知道,真正的风暴可能才刚刚开始。但此刻,看着重振士气的员工们,她心中充满力量——无论前路多艰难,她都必须守住"悦儿",等赵逸尘和阮星遥平安归来。
夜深人静,宋悦再次掏出那半枚铜钱,轻声道:"快回来吧,我等你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