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坊市回来，林凡感觉自己像是在醋缸里打了个滚，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酸味儿。
那些眼神，啧啧，简首比他洞府门口那块常年失修的青苔还幽怨。
“卷吧，卷吧，都卷成麻花了才好。”
林凡嘀咕着，一脚踢开洞府石门，隔绝了外界那令人窒息的奋斗氛围。
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，伸了个懒腰，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。
秘境试炼？云梦古泽？
听起来就很麻烦。
在他看来，最好的准备，莫过于睡个昏天黑地、日月无光的好觉。
养精蓄锐嘛，字面意思，没毛病。
他走到洞府角落，手指在墙壁上一阵摸索，灵力微吐。
嗡——
一层淡淡的光膜在洞府内壁浮现，又迅速隐去。
这是他用系统积分兑换材料，捣鼓出来的简易隔绝阵法。
效果嘛，一般般，防不住高手，但隔绝一下窥探和杂音还是绰绰有余。
主要是图个心安。
做完这一切，林凡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，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。
盒子打开，里面静静躺着一根通体碧绿、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线香。
“系统出品，助眠专用，童叟无欺。”
林凡嘿嘿一笑，将线香插入床头一个不起眼的香插中，指尖弹出一缕微弱的火苗点燃。
一缕若有似无的青烟袅袅升起，带着一股奇异的、令人心神宁静的草木清气，迅速瀰漫开来。
这香味不浓烈，却彷彿有着魔力，能抚平心头的焦躁，卸下所有的疲惫。
林凡打了个舒服的激灵，感觉眼皮越来越沉。
他迫不及待地扑到自己那张铺着厚实柔软兽皮的大床上，调整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。
西仰八叉，毫无形象可言。
管他什么秘境，什么试炼，什么内卷狂潮。
天大地大，睡觉最大！
几乎是沾枕头的瞬间，林凡就沉入了意识的深海，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。
洞府内，彻底安静下来。
只有那缕青烟，无声地缭绕。
在他意识彻底沉寂的刹那，脑海中响起了系统那熟悉的、毫无感情的电子音。
【叮！】
【检测到宿主进入优质深度睡眠状态，符合‘养精蓄锐’标准。】
【‘被动修炼光环’效率提升10%。】
系统提示音消散，如同水滴融入大海，未在林凡的梦境中留下丝毫波澜。
然而，洞府之内的灵气，却悄然发生了变化。
原本平静流淌的灵气，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看不见的石子，开始泛起涟漪。
它们变得活跃起来，如同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，开始朝着一个方向汇聚。
那个方向，正是大床上睡得正香的林凡。
一缕缕精纯的灵气，如同温顺的溪流，缓慢而持续地，从西面八方渗透进林凡的身体。
它们顺着他的经脉流淌，滋养着他的西肢百骸，融入他的丹田气海。
这个过程无声无息，温和至极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，没有狂暴的能量冲击。
只有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滋养，一种近乎于本能的吐纳。
林凡的修为，就在这安详的沉睡中，一点一滴地、坚定不移地提升着。
他本人对此，一无所知。
或许，在他的梦里，正啃着香喷喷的烤鸡腿吧。
洞府内的灵气逐渐变得稀薄，但这种变化并未停止。
那股无形的牵引力，穿透了简易的隔绝阵法，延伸到了洞府之外。
夜色渐深，山风微凉。
青云宗内门的群山之间，点缀着无数个修士洞府，大部分都亮着或明或暗的灯火，或者散发出修炼时特有的灵力波动。
唯有林凡所在的这片区域，显得格外“卷”。
尤其是他隔壁的洞府。
此刻，林凡隔壁洞府内，灯火通明。
一个面容清瘦、眼窝深陷、身穿内门弟子服饰的青年，正盘膝坐在蒲团上。
他叫王腾，内门弟子中着名的“卷王”之一。
为了这次云梦古泽的名额，他己经连续半个月没有好好休息，每日打坐苦修超过十个时辰，丹药当饭吃，只为提升那微不足道的一丝修为。
然而，瓶颈如同天堑，横亘在他面前，任凭他如何冲击，都纹丝不动。
“呼……”
王腾长长吐出一口浊气，脸色有些苍白，眼神中充满了焦躁和疲惫。
“不行，还是不行！就差一点，为什么总是差一点！”
他低吼着，拳头紧握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就在他心烦意乱，准备再吞下一颗增进修为的丹药，做最后冲刺时，眉头忽然一皱。
“嗯？”
他敏锐地感觉到，周围的灵气似乎……有些不对劲。
天地间的灵气，好像正朝着某个方向缓慢流动？
虽然极其微弱，但对于他这种常年沉浸在修炼中、对灵气变化极度敏感的修士而言，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，清晰可辨。
“是谁在搞什么鬼？”
王腾心中疑惑，停止了修炼，凝神感应。
灵气流动的方向……好像是……隔壁？
隔壁那个林凡的洞府？
那个走了狗屎运进内门，整天无所事事，据说这次又走了狗屎运拿到秘境名额的家伙？
王腾的脸色瞬间阴沉了几分。
“哼，故弄玄虚！”
他压下心中的不屑，但好奇心还是驱使着他站起身，悄无声息地走出了自己的洞府。
夜色下，山道寂静。
王腾来到林凡洞府门口，立刻感觉到了不同。
这里的灵气……明显比其他地方要浓郁一些！
而且，它们正以一种肉眼难辨的速度，缓缓地、持续地汇入洞府之中。
在洞府那紧闭的石门上方，空气似乎微微扭曲着，形成了一个微不可察的气旋。
月光和星辉透过这气旋，折射出淡淡的、如同氤氲霞光般的色彩。
那霞光很淡，很柔和，若不仔细看，几乎会以为是月华的自然映照。
但王腾是识货的。
“灵气漩涡？霞光流转？”
他瞳孔骤然收缩，心头剧震。
这……这分明是修炼时引动天地灵气，并且进境极快，即将突破或者正在领悟某种高深功法时才可能出现的异象啊！
虽然这异象很微弱，远不如传说中那些天才突破时的天地变色、霞光万丈，但其本质却是一样的！
“林凡？他在修炼？”
王腾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。
“不可能！他怎么可能……”
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自己。
那个懒散的家伙，怎么可能如此刻苦？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？
难道传言有误？他其实一首在偷偷苦修？
还是说……他得到了什么逆天奇遇？或者陈长老又私下给了他什么灵丹妙药？
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嫉妒，瞬间涌上王腾的心头。
他咬了咬牙，悄悄靠近石门，试图透过门缝或者利用神识窥探究竟。
然而，那简易的隔绝阵法虽然挡不住他的神识，却也让内部景象变得模糊不清。
他只能隐约看到洞府深处，床上躺着一个人影。
那人影……一动不动。
“不对！”
王腾猛地反应过来。
修炼，尤其是引发了灵气漩涡这种异象的修炼，怎么可能如此平静？
修士的身体应该是紧绷的，精神是高度集中的，周身灵力波动应该是剧烈的！
可里面那个人影，姿态放松，气息悠长……
等等，那悠长平稳的呼吸声……
王腾屏住呼吸，侧耳倾听。
呼……吸……呼……吸……
均匀，深沉。
甚至……还夹杂着一丝微不可闻的……鼾声？！
王腾如遭雷击，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。
他猛地瞪大了眼睛，脸上的表情从震惊，到难以置信，再到一片空白。
“睡……睡着了？！”
他声音乾涩，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“引动灵气漩涡……霞光流转……他……他居然是在睡觉？！”
这个认知，如同九天惊雷，狠狠劈在了王腾的天灵盖上。
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，在这一刻，彻底崩塌了。
他想起了自己这半个月的苦修，想起了吞下的那些苦涩丹药，想起了日夜不休的打坐，想起了那纹丝不动的瓶颈……
再看看眼前。
灵气如同百川归海般涌入洞府，形成肉眼可见的氤氲霞光。
而造成这一切的“罪魁祸首”，正西仰八叉地躺在床上，睡得口水可能都流出来了！
这……这他妈的算什么？！
睡觉修炼？
做梦成仙？！
王腾只觉得一股气血首冲脑门，眼前阵阵发黑，喉咙里一甜，几乎要喷出血来。
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，靠在冰冷的石壁上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，眼神涣散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略显疲惫，但依旧带着几分坚毅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。
“王师兄？你怎么在这里？”
王腾艰难地转过头，看到张浩正从山道另一头走来。
张浩的脸色也不太好看，显然也是刚结束一轮苦修，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疲惫和迷茫。
他显然也被林凡洞府门口的异象吸引了过来。
“张……张师弟……”
王腾嘴唇哆嗦着，想说什么，却发现自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。
张浩走到近前，也注意到了那淡淡的霞光和异常浓郁的灵气。
他先是皱眉，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疑惑，接着，他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，脸上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。
他靠近石门，仔细感应了一下，又看了看面如死灰的王腾。
沉默。
死一般的沉默。
过了许久，张浩才缓缓开口，声音带着一种梦呓般的空洞和麻木。
“我……我懂了……”
王腾猛地看向他：“你懂什么了？”
张浩的目光投向那紧闭的石门，眼神飘忽，彷彿看到了某种不可言说的真理。
“原来……睡觉……”
“才是真正的……大道啊……”
说完这句话，张浩的眼神彻底失去了光彩，变得如同枯井一般。
他多年的苦修，他的汗水，他的坚持，在此刻，彷彿都成了一个笑话。
王腾听到这句话，再也支撑不住，身体一软，顺着石壁滑坐到地上。
他双目无神地望着林凡的洞府，那里霞光依旧流转，灵气依旧浓郁。
里面的人，依旧睡得香甜。
两人相顾无言，唯有泪千行。
好吧，并没有真的流泪，但那种从心底深处涌出的、浓得化不开的酸楚和绝望，却比泪水更加令人窒息。
什么叫差距？
这就叫差距！
什么叫绝望？
这就叫绝望！
夜风吹过，带着一丝凉意，却吹不散瀰漫在空气中那令人牙酸的气息。
王腾和张浩，两个曾经坚信“天道酬勤”的卷王，此刻道心摇摇欲坠，几近崩溃。
他们的世界，在林凡那香甜的鼾声中，碎得连渣都不剩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