镇岳峰顶的日子,惬意得让人想打滚。
每日卯时、酉时,林凡准时走到那口饱经沧桑的青铜古钟前。
抄起那比他大腿还粗的钟槌,象征性地,不用多大力气,“Duang”地一下。
钟声悠扬,传遍内门。
清凉的气息顺着钟声渗入识海,精神为之一振。
完事。
剩下的时间,大把大把,都属于他自己。
吊床,永远的神。
古松之下,云海之上,林凡躺在吊床上轻轻摇晃,嘴里叼着根不知名的草茎,眯着眼睛看天。
山风拂过,带着松针的清香。
偶尔有几只不怕人的飞鸟落在附近的枝头,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奇怪的两脚兽。
“啧。”林凡咂咂嘴。
这日子,舒坦是真舒坦。
就是有点……寡淡。
他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粗陶杯子,里面是早上打来的山泉水。
喝了一口。
“呸。”
水是好水,甘甜清冽。
但这杯子,手感太糙了。
边缘还有点硌嘴。
严重影响了品味山泉、享受摸鱼的心情。
林凡皱着眉头,把杯子翻来覆去地看。
不行,得换个。
一个配得上他这悠闲生活的杯子。
光滑,温润,手感一流,最好还特别耐用。
他开始在储物袋里翻找起来。
丹药?不需要。
符箓?用不上。
灵石?没多少。
咦?
他的手指触碰到一块冰凉、沉重的金属碎片。
就是上次在废弃矿洞,那只寻宝鼠挖出来,后来被他顺手揣起来的那块。
黑黢黢的,带着点点黯淡的星芒。
入手沉甸甸,质感倒是……挺特别。
林凡把它拿出来,放在手心掂量。
又硬又沉。
敲起来声音也闷闷的。
“这玩意儿……”他摸着下巴,“好像挺结实的。”
一个念头冒了出来。
用这个打个杯子怎么样?
肯定耐用!
摔都摔不坏!
说干就干。
林凡从储物袋里又翻出一些“工具”。
一把凡俗铁匠铺买来的普通锉刀。
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、质地比较坚硬的石头。
他走到洞府门口,找了块平整的大石头坐下。
将那块星辰铁碎片放在膝盖上。
拿起锉刀,对着边缘,“呲啦——”一声,开始打磨。
嗯?
林凡愣了一下。
锉刀划过金属表面,只留下了一道极其浅淡的白痕。
火星子都没冒几个。
“这么硬?”他有点意外。
换了个角度,加大力气。
“呲啦——呲啦——”
声音刺耳,进展缓慢得令人发指。
磨了半天,才磨掉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边角料。
林凡却不觉得枯燥。
反而有点上头。
这叮叮当当、呲啦呲啦的声音,单调,重复。
正好适合放空大脑。
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。
手里的活计不急不缓。
【叮!检测到宿主正在进行低强度摸鱼行为:打磨器具。摸鱼点数+1/分钟。】
林凡嘴角微微。
看,系统都认可了。
这哪是干活,这分明是享受生活,顺带搞点创造。
他换上那块捡来的石头,对着星辰铁的棱角慢慢磨。
石头对星辰铁的效果,比锉刀还差。
但林凡乐在其中。
时间嘛,就是用来打发的。
磨杯子,多雅致,多有生活情趣。
他甚至开始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。
“叮叮当,叮叮当,磨个杯子响叮当……”
就在林凡沉浸在自己的“艺术创作”中时,一道身影出现在通往峰顶的山路上。
来人名叫钱坤,内门弟子,练气九层修为。
他家祖上出过几位炼器师,虽然到他这一辈己经没落,但耳濡目染之下,对各种天材地宝、奇珍异矿,还是有些眼力的。
今天他接了个去后山采集露水的任务,需要清晨时分,途径镇岳峰附近。
远远的,他就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。
“呲啦……叮……呲啦……”
断断续续,像是有人在用钝器刮擦某种极其坚硬的东西。
钱坤皱了皱眉。
镇岳峰不是只有那个看钟的闲差吗?
谁会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鼓捣东西?
好奇心起,他循着声音找了过去。
然后,他就看到了令他毕生难忘的一幕。
一个穿着普通内门弟子服饰的年轻人,懒洋洋地坐在洞府门口的石头上。
手里拿着一块……黑乎乎的金属?
那金属上似乎还闪烁着微弱的星光?
年轻人正拿着一把……凡铁锉刀?!在上面使劲地刮擦?
旁边还放着一块……普通的山石?!
钱坤脚步一顿,揉了揉眼睛。
他是不是没睡醒?
他屏住呼吸,悄悄靠近了几步,仔细看去。
那块金属不过巴掌大小,形状不规则。
但那深邃的黑色,那仿佛蕴含着一片星空的点点光芒,那隐隐散发出的沉重、古老的气息……
钱坤的瞳孔骤然收缩!
他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!
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,发不出声音!
他家族古籍中记载过无数次,他爷爷临终前还念念不忘,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顶级炼器材料!
“星……星辰铁?!”
钱坤的声音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,尖锐,变调,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!
林凡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吓了一跳。
手里的锉刀差点掉地上。
他抬起头,看到一个面色涨红、眼睛瞪得像铜铃的家伙,正指着他手里的“铁疙瘩”,一副见了鬼的表情。
“你叫什么?”林凡皱眉,被打扰了摸鱼很不爽。
“星辰铁!那是星辰铁啊!”钱坤几步冲到林凡面前,指着那块碎片,声音都在颤抖,“你、你、你在用星辰铁做什么?!”
他的目光落在旁边的锉刀和石头上,心痛得像是被人剜了一刀。
凡铁锉刀!普通山石!
这是亵渎!赤裸裸的亵渎啊!
林凡被他激动的样子搞得有点莫名其妙。
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碎片。
“星辰铁?”他重复了一遍,“哦,你说这个啊。”
他掂了掂,“我准备用它磨个杯子。”
“磨……磨杯子?!”钱坤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。
他指着星辰铁,又指着林凡,气得浑身发抖。
“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?!星辰铁!炼制灵器的顶级材料!甚至能作为炼制法宝的主材!一小块就价值连城!无数炼器大师梦寐以求的至宝!你竟然……”
他痛心疾首,捶胸顿足。
“你竟然用凡铁锉刀去磨它?!用、用石头去磨?!你这是暴殄天物!暴殄天物啊!”
钱坤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他仿佛看到了一件绝世神兵,被一个莽夫拿着去砍柴。
林凡眨了眨眼,终于有点明白这家伙为什么这么激动了。
他恍然大悟般“哦”了一声。
“原来这么厉害啊?”
他拿起那块只磨出了一个杯子雏形的星辰铁碎片,仔细看了看。
脸上露出了认真的表情。
钱坤看到他这副表情,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,以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。
谁知林凡下一句话,差点让他当场去世。
“这么厉害?那正好!”林凡眼睛一亮,语气欣喜,“说明它够硬!磨成杯子肯定特别耐用!”
他甚至举起杯子雏形比划了一下。
“以后喝水、泡茶,再也不怕失手打碎了!”
他顿了顿,又补充了一句,语气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。
“说不定用它泡茶,真有什么特殊功效呢!比如提神醒脑什么的,那以后摸鱼就更精神了!”
“噗——”
钱坤只觉得喉头一甜,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。
他看着林凡那副一本正经、真心实意觉得星辰铁用来做杯子是绝佳选择的模样。
听着他那句“泡茶可能有特殊功效”、“摸鱼更精神”的“宏伟蓝图”。
钱坤彻底崩溃了。
他指着林凡,嘴唇哆嗦着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眼前这个家伙,不是蠢,就是疯!
不!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!
一个完全无法用常理理解的怪物!
“疯子……疯子……”钱坤捂着剧痛的胸口,脚步踉跄地后退。
他多看林凡一眼,都觉得自己的道心在破碎。
“天理何在……天理何在啊……”
他失魂落魄地转身,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离了镇岳峰顶。
仿佛身后有什么洪荒猛兽在追赶。
林凡看着钱坤落荒而逃的背影,耸了耸肩。
“莫名其妙。”
他低头,继续拿起锉刀。
“呲啦……呲啦……”
悠闲的打磨声,再次在峰顶响起。
只是这一次,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有些沉重。
钱坤下山后,并没有立刻去做任务。
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内门弟子聚集的区域,逢人便说。
“你们知道吗?我看到什么了?”
“镇岳峰那个林凡!他在用星辰铁!磨杯子!”
“星辰铁啊!传说中的星辰铁!”
“用凡铁锉刀!石头!磨!杯!子!”
起初,大家以为他失心疯了。
星辰铁?那是什么东西?听都没听过。
但内门弟子中,总有那么几个家学渊源,或者在藏书阁看过相关典籍的。
当“星辰铁”这三个字和“林凡”、“磨杯子”联系在一起时。
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氛开始蔓延。
“钱师兄,你确定你看清楚了?真的是星辰铁?”
“千真万确!那星辰光泽,那沉重质感,绝对错不了!”钱坤激动地比划着,“他还说,用星辰铁做杯子耐用!泡茶可能有奇效!”
“噗!”
“我的天……”
“他……他怎么敢?!”
“暴殄天物!这是何等的暴殄天物啊!”
“我上次为了炼制一柄飞剑,求爷爷告奶奶才弄到一小块掺了星屑的玄铁,宝贝得跟什么似的!他竟然用纯粹的星辰铁……磨杯子?!”
“我听说星辰铁坚硬无比,水火不侵,万法难伤,是炼制本命法宝的无上之选……”
“用来……泡茶?!”
“这……这简首……”
无法形容!
语言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!
所有知道星辰铁价值的内门弟子,都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。
紧随而来的,是更加汹涌澎湃的嫉妒!
为什么?!
为什么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至宝,会落到林凡这种……这种……家伙手里?!
他凭什么?!
就凭他会睡觉?!会敲钟?!
现在还要加上一条——会用星辰铁磨杯子?!
老天爷是瞎了吗?!
大道是不公的吗?!
无数内门弟子,尤其是那些自诩有些炼器天赋或者家底的,捶胸顿足,扼腕叹息。
看向镇岳峰的方向,眼神复杂到了极点。
羡慕?嫉妒?恨?
或许都有。
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,和对这个世界扭曲规则的控诉。
林凡的名字,再次在内门掀起轩然大波。
这一次,不是因为走了狗屎运接了清闲任务。
而是因为他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,将“暴殄天物”和“凡尔赛”演绎到了极致。
空气里弥漫的酸味,浓得几乎能拧出水来。
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。
林凡。
正对着杯子雏形,满意地点点头。
“嗯,形状差不多了。”
“再磨光滑一点,手感就完美了。”
“呲啦……呲啦……”
峰顶的风,似乎也带上了一丝酸溜溜的味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