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西合时，青云宗后山的枫林染上赤金。许沉夜站在飞瀑边的青石上，望着掌心跃动的灵力怔怔出神。三日前残留的系统黑气在经脉中游走，与《太阴真经》的寒意纠缠成诡异的平衡。
"又在试功法？"
楚临舟的声音惊得他险些捏碎灵力团。转头望去，师尊披着月白长衫倚在枫树下，衣摆沾着几片红叶。月光穿过枝桠落在他眉间，将那道常年紧蹙的刻痕染成银白。
"师尊怎么来了？"许沉夜慌忙收起灵力，"不是说好明日才..."
"睡不着。"楚临舟踱步过来，靴底碾碎一片枯叶，"林掌门今日递来密函，南疆巫蛊门有人修炼《太阴真经》后屠了半个宗门。"
许沉夜倒吸冷气，袖中指尖掐进掌心："这么快？"
"比预想中快三倍。"楚临舟抬手接住飘落的枫叶，叶片突然在他掌心蜷缩焦黑，"系统残留的黑气，能感应到同类。"
许沉夜突然抓住他的手："师尊体内还有余毒？"
楚临舟僵住了。少年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，像团灼灼燃烧的星火。他这才发现徒弟己经比他高出半头，曾经需要仰视的孩童，如今连指节都透着凌厉的骨相。
"早清干净了。"他抽回手，那片焦叶碎成齑粉，"倒是你，强行融合两股相冲的灵力，不要命了？"
许沉夜低头轻笑："师尊在担心我？"
"怕你拖后腿。"
"那日在寒潭，师尊昏迷时可不是这么说的。"许沉夜忽然逼近半步，眼中跳动着狡黠的光，"您攥着我的衣襟说'别走'，力气大得..."
楚临舟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："梦话岂能当真！"
夜风卷起满地红叶，远处传来守夜弟子巡逻的铜铃声。许沉夜望着师尊难得慌乱的模样，突然想起十五岁那年误入禁地，撞见楚临舟在月下舞剑。剑气搅碎漫天飞花，那人回眸时眼底未收的寂寥，与此刻的羞恼奇妙地重叠。
"其实弟子一首想问，"他故意拖长语调，"在师尊原来的世界，人们如何...表达亲近？"
楚临舟猛地呛咳起来。
"比如师徒之间？"许沉夜得寸进尺地追问，"也会同榻而眠，抵足夜谈？"
"闭嘴！"
"或者..."许沉夜突然抬手，指尖擦过楚临舟鬓角，"这里沾了枫叶。"
楚临舟像被火燎般后退，后腰撞上枫树粗糙的树干。许沉夜的手臂撑在他耳侧，带着松香的气息笼罩下来。少年垂落的发丝扫过颈侧，激起一阵战栗。
"放肆！"楚临舟抬手要推，却被擒住手腕按在树上。灵力在经脉中奔涌，却在触及对方灵识时骤然停滞——许沉夜的灵台深处，竟缠绕着一缕熟悉的黑气。
"你...！"
"嘘。"许沉夜眼底闪过暗金流光，"弟子最近发现件趣事。"他的拇指着楚临舟腕间跳动的血脉，"当我想着师尊时，这些黑气就会变得很乖。"
楚临舟瞳孔骤缩。这不是他熟悉的徒弟，或者说，不只是那个单纯执拗的许沉夜。少年周身萦绕的威压带着上古凶兽般的戾气，却又被某种更炽热的东西束缚着。
"沉夜，松开。"
"若我不呢？"许沉夜俯身在他耳边低语，"师尊要像从前那样罚我跪雪地？还是..."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，"用那个世界的法子惩罚我？"
楚临舟突然抬膝顶向他腹部，在少年吃痛松手的瞬间旋身脱离桎梏。月华剑铮然出鞘，剑尖却停在许沉夜喉前三寸不住震颤。
"清醒点！"楚临舟厉喝，"你被反噬了！"
许沉夜歪头轻笑，眼中暗金愈发浓郁："我很清醒啊，师尊。"他竟迎着剑锋向前，"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地知道，我想要..."
剑刃划破皮肤的瞬间，楚临舟猛地撤剑。许沉夜趁机扣住他手腕，灵力如锁链缠绕而上。漫天红叶无风自动，在他们周身形成赤色漩涡。
"我想要师尊看着我。"许沉夜的声音带着蛊惑，"只看着我。"
楚临舟突然并指按在他眉心："清心诀，凝神！"
青光炸裂的刹那，许沉夜眼底暗金如潮水褪去。他踉跄后退，捂着额头跌坐在地："师尊？我...我刚才..."
楚临舟单膝跪地扶住他，指尖搭上脉搏时脸色骤变。许沉夜体内竟有三股灵力在厮杀——系统黑气、《太阴真经》的寒毒，还有道灼如烈阳的陌生力量。
"你何时中的蛊？"楚临舟扯开他衣襟，心口处浮现暗红咒纹。
"上个月去苗疆采药..."许沉夜虚弱地靠在他肩上，"遇到个古怪的巫女..."
楚临舟咬破指尖在他胸口画符，鲜血触及咒纹的瞬间腾起青烟。许沉夜痛哼一声，攥紧他衣袖的手骨节发白："师尊...好疼..."
"活该。"楚临舟嘴上冷硬，动作却放轻许多，"情蛊也敢乱中，嫌命长？"
"她说...此蛊能让人看清..."许沉夜喘息着扯出苦笑，"看清最渴望之物..."
符咒完成时，林中突然响起诡异的银铃声。楚临舟揽着徒弟急退，原先所在的地面钻出无数血红藤蔓。月光不知何时变成污浊的暗黄色，枫叶背面爬满蠕动的咒文。
"看来钓到大鱼了。"沙哑的女声从树顶传来，赤足少女晃着银铃轻笑，"许公子，我说过情蛊反噬时会生不如死吧？"
楚临舟将许沉夜护在身后，月华剑映出少女脖颈间的蛇形刺青："巫蛊门余孽？"
"楚长老不如猜猜，"少女舔着指尖血渍，"你们刚杀的系统，是我们第几个试验品？"
许沉夜突然暴起，却被楚临舟死死按住。无数血色蝴蝶从少女袖中涌出，每只翅膀上都浮现着《太阴真经》的字句。
"告诉你们个秘密。"少女在蝶群中渐渐透明，"所谓系统，不过是植入人心的情蛊——只不过这次，我们要蛊惑的是...天道。"
最后两个字消散在夜风中，血色蝴蝶突然同时自燃。楚临舟挥剑筑起冰墙，却在烈焰中看到骇人景象——燃烧的蝶翼上映出无数修士的身影，每个人眉心都嵌着黑色玉简。
许沉夜突然闷哼一声，呕出大口黑血。楚临舟低头看去，徒弟心口的咒纹正疯狂生长，转眼爬满半边身体。
"忍着。"他横抱起许沉夜御剑而起，"找药长老解蛊。"
"师尊..."许沉夜滚烫的脸贴在他颈窝，"蝴蝶燃烧时...我看到你了..."
"别说话。"
"你在...哭..."
楚临舟手臂一颤。怀中的少年意识逐渐模糊，手指却仍固执地攥着他的衣襟。云层掠过残月，在他们身后，燃烧的枫林将夜空染成血色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