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两点，柯守业站在了市局法医中心门口。这里比殡仪馆气派多了，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他出示了证件，保安指引他去了三楼的解剖室。
推开门，一股刺鼻的福尔马林味道扑面而来。解剖台前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女子，正低头查看什么。听到门响，她抬起头来。
柯守业愣了一下。他本以为会见到某个熟悉的法医，却没想到是个陌生面孔，而且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。
"您是柯师傅吧？我是秦望，法医实习生。"女子走过来，伸出手。她个子不高，扎着简单的马尾，脸上戴着口罩，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。
柯守业轻轻握了握她的手："刘馆长说有个特殊案子？"
"是的，请跟我来。"秦望领着他走向房间角落的一个冷藏柜，"死者林小雨，二十岁，从二十五层跳下，当场死亡。初步判断是自杀，但家属坚持认为有他杀可能，要求二次尸检。"
她拉开冷藏柜，柯守业看到了那具尸体。即使经验丰富如他，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。尸体几乎摔成了两截，脊柱断裂，内脏外露，面部严重变形。
"我们尝试过缝合，但效果不理想。"秦望的声音很平静，"听说您是这方面的专家，所以想请您帮忙。"
柯守业戴上手套，仔细检查尸体："为什么找我？法医中心不是有自己的缝合技术吗？"
"常规损伤我们可以处理，但这种程度的..."秦望顿了顿，"我的导师王法医说，传统缝尸匠有特殊的针法和技巧，是书本上学不到的。"
柯守业看了她一眼："你导师倒是明白人。"他继续检查尸体，"死者确实是跳楼？"
"根据现场痕迹和尸检结果，是的。"秦望回答，"但家属不相信女儿会自杀，说她最近没有任何异常表现。"
柯守业点点头："给我准备一套缝合工具，再要一些特殊材料..."他列了几样东西，秦望立刻记下来去准备。
工具很快送来，柯守业开始工作。他先处理脊柱断裂处，用一种特殊的打结方法将断裂的骨头固定，然后逐层缝合肌肉和组织。他的动作又快又准，每一针都恰到好处，仿佛不是在缝合尸体，而是在创作一件艺术品。
秦望站在一旁，目不转睛地看着。柯守业偶尔会解释一两句："这种针法叫'回魂结'，专门用于脊柱断裂的情况...这里的肌肉要用交叉缝法，否则会塌陷..."
三个小时后，尸体己经基本恢复了人形。柯守业开始处理面部，这是最困难的部分。他先用特殊材料重塑了塌陷的颅骨，然后一点点缝合皮肤，最后用蜡和化妆品修复外观。
"好了。"柯守业首起腰，擦了擦额头的汗水，"现在家属可以见最后一面了。"
秦望惊讶地看着解剖台上的尸体。几个小时前还支离破碎的遗体，现在竟然恢复了人形，面容安详，仿佛只是睡着了。
"这...太不可思议了。"她轻声说，"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缝合技术。"
柯守业正在收拾工具："传统手艺而己，没什么大不了的。"
"不，这很重要。"秦望认真地说，"对家属来说，看到亲人'完整'地离开，是一种莫大的安慰。我们法医通常只关注死因，很少考虑这些。"
柯守业多看了她一眼。大多数法医和医生都看不起缝尸匠这种"低端"职业，认为不过是简单的尸体修补。这个年轻女孩倒是有些不同。
"你学医多久了？"他随口问道。
"本科五年，研究生三年，实习一年。"秦望回答，"但我从小就对人体结构很感兴趣。"
柯守业点点头，没再说什么。收拾完工具，他准备离开。
"柯师傅，"秦望突然叫住他，"我能跟您学习这种缝合技术吗？作为法医，我觉得这很有价值。"
柯守业停下脚步，转身看她："这不是几天就能学会的。"
"我可以利用业余时间学习。"秦望坚持道，"我住在法医中心宿舍，下班后都有空。"
柯守业沉默了一会儿："为什么想学这个？现在没几个人愿意碰尸体，更别说学这种老手艺了。"
秦望摘下口罩，露出一张清秀但坚定的脸："因为死亡不是终点，而是另一种开始。我觉得...帮助亡者体面地走完最后一程，是很重要的事。"
柯守业微微睁大眼睛。这句话，他师父也说过，几乎一字不差。
"明天晚上七点，老殡仪馆地下室。"他终于说道，"带上你的解剖学教材。"
秦望眼睛一亮："谢谢您，柯师傅！"
柯守业摆摆手离开了。走出法医中心，夕阳正好，照在他脸上。他忽然觉得，也许这门手艺，还不至于失传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