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去的路上，迎着朝阳，周枝笑得一脸灿烂。
她握着小推车的把手，兴奋说道：“娘，我们居然把包子全卖光了！”
周枝至今还有些不敢置信。
在越来越多人围住她们摊子的时候，她收钱的手都有点颤抖了
不过因为有那么多人在等她，她才勉强压抑住了自己内心的兴奋，努力镇定下来数钱找钱。
方华春在小推车的旁边，扶着小推车走。
她也很高兴。
开战告捷，就是一个好兆头啊。
她说道：“这说明我们的包子做得好。”
“当然了，”想到什么，方华春不由笑出来，“还得多谢谢隔壁你赵阿姨。”
说到赵娟一家子，周枝不由跟着笑出来。
她嘹亮应了一声，“没错。的确得多谢赵阿姨，要是没有赵阿姨那一嗓子，咱们家的包子肯定不会卖得这么快。”
周枝有信心，最后一定会卖完包子，但是肯定没有这么高效率就是了。
“等今晚赵阿姨下班了，我们过去好好谢谢她。”周枝主动说道。
来到省城，她也有意跟着自家娘还有周围的人学起了人情世故。
以前在村子里，她真是傻傻的，整天不知道在想点什么。
周枝回想起村子里的自己，恨不得给自己一锤子。
而且，她觉得，现在回想起村里的生活，居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，好像她己经很久没有生活在那里了。
但其实，她离开红旗村也不过那么几天。
可见省城的生活己经将她的记忆逐渐填满，将她的心神全部占据。
方华春很欣慰，就引导周枝，“那咱们空口白舌地谢吗？”
周枝立马领悟到了方华春的意思，飞快转动脑筋，雀跃道：“我们给他们送几个包子。”
方华春点头，“除了包子，再多送一道菜。别人帮我们，是情分，不是本分。虽然是别人主动相帮，但是我们也要做到心中有数。”
方华春跟周枝回到院子的时候，周芽还在房间里补觉，周陆正在院子里面牵着圆圆的手，在院子里面散步。
见到母女俩，周陆惊讶，“这么快就回来了？”
随即他就想到这是好事，笑得脸上褶子都出来了，“包子全都卖完了？”
方华春嗯了声。
这事不用她开口，周枝就巴拉巴拉开始说了起来，说到她们在医院门口一开始怎么做的生意，后来赵娟来了之后又怎么做的生意。
方华春在一旁笑着听周枝侃大山。
其实周枝说得挺活灵活现，声音也好听。
就是如果跟外人说的话，分寸还得再把握一下。
这样不就是一个很好的卖东西的销售员吗？
方华春下定主意要锻炼周枝这个本领。
就在周枝说得兴起的时候，周芽房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。
周芽从里面走出来。
周枝跑过去，开心道：“老三，你终于起来了。”
周芽好笑又无奈，“二姐，你的声音就是闹钟。我在里面都听到了，怎么会不起来呢？”
周枝挠挠头，“不好意思，吵醒你了。”
周芽虽然在别人面前是闷葫芦，但是在周枝面前，她也是会耍小性子，会开玩笑的。
“哎呀，太阳可是从西边出来了？二姐，你居然会不好意思？”
周枝就伸手，作势要挠周芽的痒。
“好啊，你居然笑话我。”
周芽一边躲开，一边摆手，“好了，二姐不闹了。我本来也睡得差不多了。”
当时她在房间里，听到周枝的声音时，第一反应是，娘跟二姐肯定卖完包子了。
她就立马爬起来了，耐不住心里那一股雀跃。
刚出来，就被二姐闹了。
周枝一点都不厌烦，又跟周芽说起了他她们卖包子的情况。
方华春也不偏心，说道：“等再过两天，你们两个就换一下，让老三洋也跟着我去卖一下包子。”
周枝点头，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。
倒是周芽，说道：“娘，其实不用。”
方华春却坚持，“用不用的，再说。我只是想让你体验一下做包子跟卖包子有什么不同？”
“再说了，卖包子也是一种经历嘛，多体验一下不同的生活，对你有好处。要是你体验过了，实在不喜欢。那以后就少出来，做你想做的事情。”
“没错。”周陆很支持方华春。
他也觉得老三整天闷在家里，怕她憋闷，多出去跟人交流一下，或许能让这个孩子的心性更加开朗一些。
周芽知道父母是为她好。林，于是笑着点头。
方华春语气柔和，说道：“放心，娘不逼你。”
“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擅长的事情，娘肯定不会让你跟老二这样，整天吧啦吧啦说个不停，去跟人打交道的。”
周枝嘟起嘴，故意不满：“娘，怎么，我听你这样说，是嫌弃我话多？感觉我自己是一只麻雀？叽叽喳喳的？”
方华春好笑：“夸你是一只好麻雀呢。”
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。
要是以前，周枝哪里会对她用这种撒娇的语气说话？
就说明她们母女俩的关系更进一步了。
方华春：“你喜欢说话，那就学会说话的艺术。怎么样说话，让别人高兴，乐意买咱们家的东西，这也是一种本领。”
周枝本来只是想打趣一下，没想到娘居然这样说。
她开始思考起来。
方华春也没打扰老三，让老三自己想了一会儿。
之后，她继续说道：“像是今天卖包子，这么多人一起来买，后面是不是有一些人还没有买到？”
周枝点头。
“没有买到的人，看到前面有人买到了，他们自然会心生怨言，感觉到不满。这个时候我们要怎么说话才让他们高兴，明天继续愿意到我们的摊子买包子，能做到这样，那才是厉害。”
方华春坦白：“其实，娘也不算是会说话，知道的技巧也不多，只是知道如果在没有掌握什么说话技巧之前，用真诚，也就是诚心诚意跟人家说明，应该也会起作用。”
她勉励老三：“往后我们一起学。”
”娘。你说什么呢？你今天就很厉害。今天几乎全部都是你一个人照顾生意的。”
在周知心中，方华春说出来的话，听着特别让人舒服。
娘很厉害！
方华春就是仗着上辈子跟城里人打过交道，看过别人做生意，听得多了，也就学会了那么一些技巧。
“总之，娘也是在跟你说，不要只顾着看我一个人，你要多观察一下卖得好的摊子，摊主是怎么说话的，他们是怎么做事的？有一句话你应该听说过，三人行必有我师。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我们生活的老师。娘虽然读过的书不多，但是也知道要虚心学习。我们回来之后相互交流。”
周枝坚定点头。
她有点明白为什么娘总是让她说话前最好思考一下了。
原来这就是说话前三思的意义。
原来，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不是废话，而是有用的话。
她说的话，可以让别人掏钱，可以让他们家过得更好。
周知有点丧气，自己醒悟得太晚，但又有点庆幸，自己现在知道了，日后就能够有目的地学起来，学会怎么说话。
“娘，”周枝主动说道，“我这段时间一定多听多看少说话。”
方华春也很满意，孺子可教也。
方华春跟周枝交流的时候，周芽、周陆跟圆圆都在安静听着。周
两个大人自然是听明白了。
圆圆还小，虽然听不明白，但是也没有随意打断奶奶跟二姑之间的谈话。
爷爷早上还告诉她，如果听不明白。那就继续听，慢慢听，用心听，记住了，等她读书了，长大了，就能明白了。
几软说话的时候，手上的动作也没停，趁热打铁，马不停蹄做包子。
周芽学习做包子的态度更加认真。
二姐都这么努力，她自然不能落后。
她说道：“娘，要是我能学会你的手艺，之后就可以趁你们去医院卖包子的时候，我自己就能把这些包子给蒸出来，你和二姐，回来之后，休息一下，就可以首接去火车站那边卖了，咱们就能够更省时间，你们也能够早点回来休息。”
周陆在厨房门口听到这话，立马加入：“我也可以帮忙看火。”
圆圆凑热闹举手，娇声说道：“我也是！”
她手里捧着一个比她的拳头要两三倍的包子，吃得不亦乐乎。
虽然小丫头不是很清楚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事情，但也知道家里的大人今天早上很开心。
小孩子对这些情绪都是很敏感的。
家里大人开心，她也开心。
方华春看到家里人都想帮忙，自然不拒绝。
“好，那你好好学，”她鼓励完周芽，又对周陆跟圆圆说道，“你们也不要太辛苦，量力而为。”
“就像我昨天跟老二老三说的，咱们现在家里人谁都不许再生病了。只要不生病，我们就会轻松很多。你们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。”
周陆知道方华春这话是对他说的。
他保证：“我一定不会逞强，不舒服了就出去休息。”
周芽：“娘，我也会看着爹的。”
等到差不多9点的时候，方华春跟周知就带着她们做好的包子去火车站。
同样，这一次，她们也没有做太多，还是先探探路比较稳妥。
虽然去火车站的路比去医院的路要远，但是，母女俩都充满了干劲。
再累能有多累，只要能挣钱，就不累。
方华春和周枝来到火车站的时候，火车站周边己经有不少卖东西的人了。
来得晚，她们的位置不算太好。
不过方华春找了一个拐角的地方。这里也可以迎来一些来火车站坐车的人，算是弥补了一点。
“就这里吧。”方华春说道。
周枝点头，将她们做的招牌摆出来。
有了方华春的提醒，周枝这次就更加关注起周围做生意的人，看看他们怎么卖东西。
“呜呜呜……”
火车进站，周边的小摊贩们一下子都激动了起来。
大部分摊主都用一个簸箕，捧着自己的东西朝出口处迎上去。
方华春和周枝站在原地，没动。
周枝听话，不敢贸然行动。
只见出口出来了不少人。
有的人提着行李，有的人拿着包，有的人挑着担。
小摊贩们冲上去。
有一些人选择买，有一些人则是皱着眉避开。
方华春也在细心观察出来的人。
很快，她锁定了一位目标客户。
那是一位提着军绿色手提包的年轻女人。
在一群因为坐火车而蓬头垢面，精神萎靡的乘客中，她可谓是鹤立鸡群。
方华春壮着胆子吆喝道：“同志，要买包子吗？我们自己做的包子，卫生干净，味道也不错的。”
那位女同志循着声音看过来。
见方华春母女戴着口罩，两个人的确也收拾得很干净利落，想了想，脚下一转，朝她们走了过来。
周枝立马激动起来。
娘也太厉害了，居然这么顺利就找到了第一位客人。
女同志看到招牌，没多犹豫，说道：“我要一个粉条的，一个腊肉丁的。”
方华春动作利索，按照这位女同志的要求，捡好包子，“您拿好，小心烫。”
女同志将钱递到周枝面前，周枝还有点愣。
方华春捅了捅她，她才反应过来。
周枝眼睛一转，不好意思地朝女同志笑了笑，一边接钱，一边嘴里说道：“姐姐，你真好看。”
女同志严肃的脸一下子柔和了不少。
周枝的声音清脆，可以听出来她的年龄并不大。
而且周枝按照方华春教的那样，说得特别真诚。
不过她也是真心觉得这位NV领同志很好看就是了。
女同志拿过包子，没立刻走，想了想，说道：“你们这个口罩，是你们自己想的吗？”
方华春点头，“是呀，同志。我们想着，既然是要卖给别人吃的，那自然是要保持干净卫生，怕说话的时候太过激动，弄脏了包子。”
方华春说得比较委婉，其实就是怕喷口水。
女同志点头，又从口袋里掏出了1块钱。
“那再给我拿五个酸菜腊肉包。”
方华春爽快应下。
周枝这次就没有再愣神了，动作利落接钱。
女同志有点奇怪，提问：“你为什么不帮你娘的忙？”
周枝口罩上露出笑弯的眼睛，脆生生说道：“我娘说了，拿过钱的手脏，我就不碰包子了，我娘专门捡包子，我专门收钱。这样更卫生。”
女同志更加满意了，临走的时候还朝两人点点头才走。
等人走远了，周枝这才露出激动的神色，小声问方华春：“娘，我刚才说的话还行吗？”
她也是第一次尝试有意识地说话，说话之前她想了三秒呢。
明明娘要让她少说话的，但是她觉得刚才也是一个机会，所以就没有管住自己的嘴。
方华春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，“不错，再接再厉。记住，不能够莽撞。”
周枝双手握拳，整个人都亢奋起来。
原来，有意识地说话是这样的感觉。
她能够感受到刚才她称赞那位女同志的话，让那位女同志很开心。
方华春开始提问：“老二，你知道我为什么选刚才那位女同志吆喝吗？”
周枝顺着方华春的思路回忆起来，“那位女同志穿得好。”
“不仅如此，”方华春道，“她的衣服打扮会比旁人更加干净。”
周枝一下子明白了，“所以会更加注重干净卫生？所以娘你才提了这么多次干净卫生？”
“没错，”方华春指了指自己戴着的口罩，“这就是我让你戴口罩的原因。”
“能够买得起外面东西的人，一般来说，生活条件都不差。生活条件比较好的人，一般都比较注重干净卫生。所以我们才要戴着口罩。他们可能看到我们戴的口罩，就会愿意来买我们的东西。特别是医院里的医生护士。”
周枝恍然大悟。
一开始她还觉得戴上这个口罩有点憋闷。
而且别人都没戴，她们为什么要戴？好像娘有点多此一举。
现在看来，娘才是最聪明的。
这个口罩戴得好啊，她愿意戴口罩。
接下来，方华春如法炮制，接连吆喝，都是有目的地找人，一般都是看上去生活条件不错的乘客。
虽然也不是每次都成功，但是总的算下来，有一半的人都愿意买她们摊子上的包子。
这也很不错了。
还剩下最后几个包子，方华春让周枝练手，“这几个包子，你试着吆喝一下。”
周枝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。
她今天早上其实都没有正经接待过客人，都是在方华春旁边打下手。
周枝看向从火车站出口的人，目光特别精神。
方华春连忙说道：“最好不要这样看，你这眼神，跟探照灯一样看着别人，别人能舒服吗？怕不是以为你别有目的，想要讹他们。”
“得装作不经意，好像是随意招呼一样，但是又得让他们感受到尊重，放松一点，柔和一些。”
“要笑着，虽然我们戴着口罩，但是，你有听过一句话吗？笑意会从眼睛里跑出来的。你笑没笑，别人能够感受到。”
周枝沉住气，按照方华春教的，一步步调整下来。
她看中了一个头发梳得很整齐的老太太。
周枝小小地轻咳了声，才开口：“大娘，要买包子吗？”
声音喊出来，有点颤抖。
周枝不由有点忐忑。
殊不知，正是这种小心翼翼忐忑的模样，让这老太太走了过来。
接下来就很顺利了，老太太估计也是一个心善的人，可能是见到方华春母女俩摆摊不容易，首接把剩下的西个包子全都买了下来。
一个粉条的，三个腊肉丁的。
周枝按照方华春说的，最后抹了零头，笑道：“大娘，您给我们包圆了，所以就不要你的零头啦。您回去之后，要是吃着好的话，再来找我们买。”
老太太也很高兴。
她虽然不差钱，但也是节俭的，听到周枝这样说，点头，“好，姑娘，我吃着好，再来找你们买。”
今天做的包子全都卖光了。
方华春心情愉悦，旁边的周枝都开始哼歌了。
“娘，我们太厉害了，居然全都卖光了哈哈哈。我觉得明天可以多准备一点。”
方华春也是这么想的。
今天的量是控制着的，要是放开来卖的话，估计再多两倍都能够卖得出。
但是，她斟酌过后，还是说：“那我们明天比今天多一倍吧。”到
回到家，正好赶上午饭，周芽周陆见到她们回来，也很惊喜。
周陆笑道：“我们刚才还在说要不要给你们送饭。”
方华春摆摆手，“哪里用得着送饭啊？要是我们饿的话，不是有自己做的包子吗？有来回折腾的功夫，我们吃点包子就行了。”
周芽上去掀开蒸笼，里面空空如也。
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，“全都卖光了。”
周枝要是身后有个尾巴的话，现在早就来了。
“那是，也不看看是谁卖的！”
周芽这会儿也乐意捧周枝两句，“我二姐就是厉害！”
别看二姐说得轻松，卖东西哪里有容易的。
方华春下午好好补了一个觉。
之后，就开始做晚饭。
因为早上吃了包子，晚上又要发面团，方华春傍晚这一顿就不特地费工夫做包子了，改做饼子。
然后，她又做了一个麻婆豆腐。
送去隔壁赵娟家的包子就改成了她做的菜饼，还有豆腐。
方华春带着周枝亲自去送的。
正巧赵娟一家也在准备吃饭。
见到方华春碗里的饭菜，赵娟眼睛都亮了。
方华春：“娟姐，今天早上多谢你们了，要不是你们，我们的包子也不会卖得那么顺利。”
赵娟：“这是什么话？也得你们的包子本身做得好吃，别人才愿意买呀。我今天见到不少同事也在吃你卖的包子的都说你做得好，还说明天也要去买，你可以多做一些。”
方华春点头，“我们也是这么打算的。这些你收下吧，也不值什么东西，都是家常菜。”
赵娟垂涎，“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。你们做的包子是真的好吃。华春，你的手艺真好啊。”
“那个，”赵娟不好意思说道，“我也有一个不情之请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