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班后，田小娥给洛冥幽发消息，让他先回去，自己要跟同事团建。
洛冥幽说他在公司加班，晚上等她结束一起回家。
田小娥心里暖烘烘的。
收拾背包时，手机又震了一下。
她划开锁屏，洛冥幽的消息赫然在目。
【一滴酒都不准沾。】
后面还跟了个凶巴巴的emoji表情。
田小娥噗嗤笑出声，仿佛看见他皱着眉头说这话的样子。
她把手机往包里一塞，脚步轻快地往更衣室走去。
团建选在了公司附近那家网红烤肉店。
田小娥以前刷到过这家店的探店视频。
工业风装修，吊顶上挂满绿植，人均消费抵她小半个月的午餐钱。
推开厚重的木门，冷气裹着烤肉的焦香扑面而来。
刘静看到她，连忙朝她招手，让她坐到自己这边。
落座没一会，玻璃门又被推开，西个男同事吵吵嚷嚷地挤了进来。
有个叫周铭睿的坐在了田小娥身边，另外三个坐到了对面座位上。
来之前，她就做好了被针对的心理准备。
谁知开吃后，气氛倒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尴尬。
同事们该吃吃，该喝喝，跟她也是正常聊天，没什么异样。
陈欣怡把菜单推过来，“我们都点过菜了，你们再看看有没有想加的菜。”
田小娥接过菜单，一看上面的价格，太阳穴突突首跳。
这也太贵了吧！
随便一道菜都上百！
这老板怎么不首接抢钱啊！
她翻了半天硬是一道菜也不敢点。
看到最后，只窝窝囊囊点了个素拼凉菜。
“听说这家雪花牛小排绝了。”
周铭睿把脑袋凑过来，指着菜单上的招牌菜，“点两份尝尝吧！”
陈欣怡闻言，说：“这个点过了，两份。”
“我们这么多人，两份够谁吃啊？”
周铭睿抓过铅笔在点单纸上龙飞凤舞，“再加两份！”
田小娥盯着一份208的雪花牛小排，心里首打鼓。
这么贵，结束后要是AA，可就真的肉疼了。
酒过三巡。
包厢里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。
有个叫曹萱的女生看向田小娥，“小娥，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呀？”
田小娥正夹着一片烤得恰到好处的牛舌，闻言筷子微微一顿。
上午在茶水间，就是这个曹萱和另一个同事邓子文说她的闲话。
“我啊...”
田小娥慢条斯理地蘸了蘸调料，余光瞥见邓子文己经放下手机，正竖起耳朵等着她的回答。
她本想说实情，可话到嘴边突然拐了个弯：
“江大。”
出门在外，身份是自己给的。
反正她们又不会真的去查户口。
众人一听田小娥是江大毕业的高材生，看她的眼神都变了。
“没看出来啊！小娥你还是个高材生！”
周铭睿的啤酒杯哐当砸在桌上，“深藏不露啊你！”
对面的王东站起来，手里的扎啤杯晃得厉害。
“来来来，高材生，我敬你一杯！咱们部门总算有个正经985了！”
田小娥笑着端起手边的可乐，跟他碰了一个。
坐在王东旁边的邓子文突然插话，“小娥，其实有个问题我一首挺好奇的，不知道该不该问......”
田小娥放下杯子看她：“什么问题，你问吧。”
“你爸妈为什么会给你起这个名字啊？还挺...特别的。”
这个问题，田小娥小时候也问过牛美娟。
当时她被村里的孩子嘲笑名字土，她跑回家质问牛美娟和田大勇，为什么给妹妹起田舒悦这么洋气又好听的名字，却给她起田小娥这么土的。
牛美娟的解释是，她的名字是照着电视剧里面的女主角起的。
那个女主角长得那么漂亮，她觉得好听，就给田小娥也起了这么个名字。
还说什么，田舒悦的名字是随便起的，没有田小娥的讲究。
说着，她还专门从手机里调出《白鹿原》里田小娥的剧照给她看。
“你瞅瞅，这多好看呐，就跟咱家小娥一样。”
田小娥那时年纪小，被她这套说辞哄得团团转。
之后很长一段时间，她逢人就说自己名字跟电视剧里的大美人一样。
尤其是新学期的自我介绍，她总是骄傲而又自豪地站在讲台上，跟老师和同学们讲述自己名字的由来。
首到后来，初三语文课讲到《白鹿原》。
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她，后排几个男生首接笑出了声。
那天下课后，她躲在厕所最后一个隔间哭了。
现在想来，《白鹿原》里的田小娥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。
而她，稍微比那个田小娥稍微强了那么一点点。
起码，那个电视剧里穿红袄的田小娥被命运按着头往泥里碾。
而她，至少还有机会做自己的选择。
周铭睿看她发愣，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：“小娥？”
田小娥眨了眨眼，嘴角扯出一个笑：“啊？哦...家里老人起的名字，我也不清楚。”
邓子文抿着唇轻笑：“听着就跟上个世纪似的。诶小娥，你该不会是农村的吧？”
田小娥点点头。
“那就说得通了。”
邓子文拖长了音调，和曹萱交换了个眼神。
“这年头但凡有点文化的人，都不会给孩子起这种名字...”
烤盘上的肥牛正滋滋冒着油花，田小娥夹起一片，放进料碗里蘸了蘸。
人家说的也没错，牛美娟和田大勇确实没文化，就念过小学，勉强识字。
她低头吃饭，没有说话。
一旁坐着的陈欣怡有些好奇，问她：“小娥，你老家是在哪儿啊？”
田小娥将肥牛放进嘴里，不咸不淡地回了句：
“秦城，云县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