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暗芒，洛冥幽不动声色地将手机收回口袋。
目光扫过床上虚弱的田小娥时，又恢复了往日的清澈。
田小娥正听到关键处，见没了下文，忍不住催促道：“你刚说什么？什么挣钱的好方法，说来听听。”
洛冥幽略显为难地抿了抿唇：“哦，我刚才想起来，这个方法虽然比当环卫工能挣得多一点，但是......”
“但是什么？”田小娥强撑着支起身子。
“但是有学历要求”
洛冥幽垂下眼帘，“最低要求高中学历。”
“哦......”
田小娥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，重新躺回床上。
她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，突然自嘲地笑了笑，“是啊，现在什么好工作不要学历呢......”
“姐姐，你别着急，我还有两个月就毕业了，到时候等我工作，我帮你赚钱好不好？”
田小娥听着这话，勾起唇角：“钱这种东西，还是自己挣得最踏实。臭小子，你还是太单纯了，等你经历多了以后才会发现，这个世界，根本没你想的那么美好。”
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，“有时候，连家人，都不能信任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洛冥幽的声音淡淡的。
他怎么能不知道呢？
生在洛家，他所经历的尔虞我诈、明枪暗箭，远比田小娥经历的要恐怖得多，复杂得多。
“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，咱俩也算同病相怜了。我们都是没有父母，没有家的孩子。”
田小娥有些感叹，“以后的路，都要靠自己走。”
话未说完，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。
洛冥幽连忙扶她坐起，动作轻柔地为她拍背。
田小娥吃了药，昏昏沉沉又睡着了。
洛冥幽站在床边，望着她苍白的睡颜，眼神晦暗不明。
-
夜深人静，出租屋内只剩下田小娥均匀的呼吸声。
洛冥幽出了门。
大门外，一个黑衣人躬身而立。
洛冥幽神色淡漠：“主人。”
“发生什么事了？”
黑衣人恭敬回答：“医生误诊，家主情况好转。”
洛冥幽眸光微闪：“二房三房的人呢？什么动静？”
“二房的人己经查到了牛家屯，估计马上就有行动了。”
洛冥幽略一沉吟：“好，按计划行事。”
黑衣人犹豫片刻，又补充道：“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。”
“什么事？”
“鉴定报告出来了，她不是五小姐。”
洛冥幽瞳孔微缩，显然对这个结果始料未及。
“你确定没有弄错？”
“我确定。”
黑衣人低着头，小心翼翼地询问，“主人，要更改计划吗？”
洛冥幽捏紧的拳头咯吱作响，如果现在改变计划，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。
况且，要重新找到五小姐，无异于大海捞针。
依照他爷爷现在的病情，恐怕拖不了这么久了。
“主人？”
黑衣人见他沉默太久，轻声提醒。
“不用更改。”
洛冥幽眼中闪过一丝决然，声音陡然冷了几分。
“既然如此，那就将错就错。”
......
田小娥在家勉强休息了一天，第二天强撑着病体去上班。
站长见她脸色苍白，虽然不悦，但没多说什么。
时间一晃，又过了小半个月。
这天傍晚，田小娥拖着疲惫的身子下班回来，远远就看见垃圾站的警戒线己经撤除，黄色的封条散落在地上，被晚风吹得哗哗作响。
又可以去捡垃圾啦！
回到家，她瘫在硬板床上歇了好一会儿，才转头看向正在整理废品的洛冥幽：“牛发财，你伤怎么样了？”
洛冥幽闻言停下手中的活计，活动了下肩膀：“己经恢复的差不多了。”
田小娥眉头一挑：“那就好！”
凌晨两点半，刺耳的闹铃声响起。
“捡垃圾喽~”
“捡垃圾喽~”
田小娥一个激灵惊醒，手忙脚乱地关掉手机。
她起身从掉漆的衣柜里翻出那件洗得发白的工作服套上，又将另一件皱巴巴的丢到洛冥幽床上：“起床，跟我去个地方。”
洛冥幽迷迷糊糊睁开眼。
虽然很困，但还是乖乖套上了那件对他来说略有些小的工装。
衣袖短了一截，露出他线条分明的手腕。
田小娥打量着他，忍不住笑出声：“还挺像那么回事，就是衣服有点短了。不过没关系，戴个手套也能凑合。”
洛冥幽彻底清醒过来，眨了眨眼：“姐姐，这么晚了，我们要去哪儿？”
田小娥神秘一笑，从床底下摸出两个手电筒：“到了你就知道了。”
-
夜色如墨，一辆破三轮在坑洼不平的小路上吱呀前行。
与上次不同的是，这一次，费力蹬车的人变成了洛冥幽。
田小娥坐在车斗里，愉快的哼着小调儿。
“清早起来去拾粪~”
“噔~噔噔噔~噔噔噔噔~”
“嘚了噔~嘚了噔~噔噔噔噔~”
“我回来不见俺的女人~”
“噔噔噔噔噔~噔了噔噔噔~”
“嘚了噔~嘚了噔~噔噔噔噔噔~”
“东院找罢我西院里找~”
“南边找罢我北边寻~”
“......”
这歌声......
怎么说呢......
很难评。
洛冥幽听得两眼一黑，差点骑沟里去了。
“牛发财，你骑快点儿！”
田小娥踢了踢车板，声音里带着雀跃，“晚了就占不到好位置了！”
“好！”
洛冥幽晃了晃脑袋，打起精神应了一声，加大了蹬车的力度。
-
垃圾处理站。
田小娥一个翻身从车斗跳下来，动作利索得很。
她拍了拍裤腿上沾的灰，从兜里掏出包红塔山，熟门熟路地递给看门的李老头。
“哟，小娥啊。”
李老头接过烟，笑得满脸褶子。
“这才解封第一天你就来了，够勤快的！”
田小娥咧嘴一笑，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：“这不为了多挣点钱吗？”
李老头眯着眼瞅了瞅她身后：“今天还带了个大小伙子来？这是你对象吗？”
“咳咳咳——”
田小娥被自己口水呛得首咳嗽，“李大爷，你瞎说啥呢！”
她一巴掌拍在洛冥幽背上，拍得少年一个趔趄。
“这是我表弟，叫牛发财！”
洛冥幽被拍得差点一头栽进垃圾堆，却还是乖巧地问好：“李爷爷好。”
李老头叼着烟乐呵呵地点点头，又跟两人闲扯了几句，这才慢悠悠晃回门卫室。
田小娥领着洛冥幽往垃圾场深处走，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烂菜叶和废纸上。
刚转过一个拐角，一股子混合着腐肉和馊水的恶臭就扑面而来。
“呕——”
洛冥幽脸色瞬间煞白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，忍不住捂着嘴干呕了一声，差点把晚饭吐出来。
田小娥见状，叉着腰哈哈大笑：“哎呦喂，这就受不了啦？你别忘了，上次我可是从这个垃圾堆里把你刨出来的，那时候你浑身是血，可比现在臭多了！”
洛冥幽不语，只是一味憋气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