法医陈志明蹲在第三具尸体旁，橡胶手套上沾着微量的血迹。死者张建国的眼睛瞪得极大，嘴角凝固着一丝诡异的微笑，像是临死前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。陈志明轻轻抬起死者的手臂，针孔在肘窝处清晰可见。
"和前两起一样，"他头也不抬地对站在一旁的刑警队长周正说，"过量胰岛素注射导致的低血糖休克死亡。凶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，针头插入的角度很专业。"
周正揉了揉太阳穴，三天没好好睡觉让他的眼睛布满血丝。"第三个了，"他低声说，"同样的手法，同样的..."他的目光落在尸体旁的地板上。
那里有几个几乎不可见的脚印，经过特殊粉末处理后显露出轮廓——不超过15厘米长，像是儿童的脚印，但步态分析显示这是一个成年人的行走方式。
"小恶魔又出手了。"年轻的刑警小李忍不住脱口而出，立刻被周正瞪了一眼。
"别在媒体面前说这种话，"周正厉声道，"除非你想看到明天头条写着'警方无能，连环杀手逍遥法外'。"
陈志明站起身，摘下手套。"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10点到午夜之间。奇怪的是，和前两起案件一样，死者似乎没有任何挣扎痕迹。要么凶手动作极快，要么..."
"要么死者认识凶手，毫无防备。"周正接过话头，眉头紧锁。三起案件，三个看似毫无关联的受害者，唯一的共同点是现场都留下了那些诡异的微型脚印。
林小满关掉电视上关于最新一起"小恶魔"杀人案的报道，手指微微发抖。第三起命案就发生在她公寓楼的隔壁单元，这让她昨晚几乎没合眼。作为阳光幼儿园的老师，她对"小"这个字格外敏感。
门铃突然响起，吓得她差点打翻水杯。
"林小姐？我们是市刑警队的，想就昨晚的案件问您几个问题。"门外站着两个穿便衣的男人，年长的那个出示了警官证——周正，刑警队长。
林小满让他们进门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。周正的目光在温馨的小公寓里扫过，最后停在书架上的一排幼儿教育专业书籍上。
"您是幼儿园老师？"
"阳光幼儿园中班，"林小满点头，"就在两个街区外。"
周正示意年轻警员做记录，自己则坐在林小满对面的沙发上。"您认识受害者张建国吗？"
林小满摇头："只是点头之交，在楼道里遇到过几次。"
"昨晚10点到12点之间，您有没有听到或看到什么异常情况？"周正的眼睛紧盯着她，像是能看穿任何谎言。
林小满咬了咬下唇："我...我大概11点左右听到隔壁有关门声，很轻。后来..."她突然停住，眼神闪烁。
"后来什么？"周正身体前倾。
"我起来喝水时，从窗户看到楼下有个...小个子人影。"林小满犹豫地说，"一开始我以为是个孩子，但那个时间点...而且走路的姿势有点怪，像是..."
"像是成年人？"周正追问。
林小满点头："我不能确定，光线太暗了。但那个人影很快就消失在巷子里了。"
周正和同事交换了一个眼神。又一个关于"小个子"的目击证词，和前两起案件一样。
"您能描述一下那个人的具体特征吗？穿着？身高？"
林小满闭上眼睛努力回忆："深色衣服，可能戴着帽子...身高...不超过一米三？我真的不确定，周警官。"
周正谢过她，留下联系方式后告辞。临走前，他突然转身："林小姐，您一个人住，最近请务必注意安全。锁好门窗，有任何可疑情况立即报警。"
林小满关上门，靠在门上深呼吸。她没告诉警察的是，昨晚那个人影消失前似乎抬头看了她的窗户一眼，黑暗中那双眼睛反射着诡异的光。
三天后，林小满在整理幼儿园的玩具时，新闻播报员的声音从休息室的电视机里传出："...三名受害者之间的联系终于浮出水面。据悉，二十年前，三人均曾在'阳光之家'福利院工作..."
林小满手中的积木哗啦一声掉在地上。阳光之家。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，突然打开了她刻意封存的记忆盒子。她六岁到八岁期间，曾经在那里待过两年，首到被现在的养父母领养。
她颤抖着拿出手机搜索相关新闻。当三名受害者的照片全部显示在屏幕上时，一阵寒意顺着她的脊背爬上来——她认得这些人。特别是第二位受害者李红梅，那个总是用长尺子惩罚孩子们的"李阿姨"。
放学后，林小满鬼使神差地走进了市立图书馆的档案室。两个小时的搜索后，她在一份发黄的旧报纸上找到了想要的信息：《福利院护工虐待儿童案：三名工作人员被开除》。报道旁边是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，几名工作人员站在福利院门口，其中赫然有己经死去的三人。
而照片角落里，一群孩子中有一个特别瘦小的身影，低着头，几乎被其他人的阴影吞没。
林小满突然感到一阵眩晕，那个小小的身影让她想起什么，却又抓不住。她匆匆拍下照片离开，没有注意到档案室角落里，一个矮小的男人正从书架缝隙间注视着她。
周末，林小满决定去老城区转转，试图寻找更多关于阳光之家的线索。转过一条僻静的小巷时，她注意到一家不起眼的钟表修理铺，橱窗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古董钟表。
正当她驻足观看时，店门吱呀一声打开，一个身高只到她胸口的男人走了出来。他穿着整洁的棕色西装，领结一丝不苟，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。
"喜欢钟表吗，小姐？"他的声音出奇地低沉悦耳，与娇小的身材形成鲜明对比。
林小满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，随即为自己的反应感到羞愧。"它们很漂亮，"她真诚地说，"特别是那个小座钟。"
"啊，1920年代的瑞士货，至今走时精准。"男人的眼睛亮起来，"我是杜明，这家店的主人。要不要进来看看？"
林小满犹豫了一下，但杜明彬彬有礼的态度和丰富的钟表知识很快打消了她的顾虑。店内空间不大但异常整洁，各种精密仪器摆放得井井有条。墙上挂满了修复前后的钟表对比照片，显示出店主高超的手艺。
"您做这行多久了？"林小满问道，目光落在一个正在拆卸的怀表上。
"二十五年了，"杜明微笑道，"时间对我这样的人来说，既是敌人也是朋友。"
林小满注意到他说"我这样的人"时眼中闪过一丝阴影，但很快又恢复了温和的表情。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，赶紧转移话题："这些工具看起来都很专业。"
杜明点点头，拿起一个细小的螺丝刀："修理钟表需要耐心和稳定的手。特别是处理那些...受损的部件。"他的手指异常灵活，动作精准得令人惊叹。
当林小满准备离开时，杜明突然问道："您看起来很面熟，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？"
林小满心头一紧："应该没有吧，我刚搬到这个城市不久。"
杜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，递给她一张名片："如果您对任何钟表感兴趣，随时欢迎再来。我晚上也营业。"
走出店铺，林小满长舒一口气。杜明给她的感觉既亲切又莫名地令人不安，特别是当他专注地看着某个东西时，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光芒。
她没注意到的是，店铺二楼窗帘的缝隙间，杜明正透过望远镜目送她离开，嘴角挂着一丝与钟表匠身份极不相称的冷酷微笑。
那天晚上，林小满做了个噩梦。梦里她回到了阳光之家，被关在一个黑暗的柜子里。柜门外，一个模糊的小身影正用尖锐的声音数着数字："...7、8、9..."每数一个数字，就有一个大人的惨叫声响起。
她猛地惊醒，冷汗浸透了睡衣。窗外，一只黑猫从防火梯蹿过，发出轻微的响动。林小满打开床头灯，颤抖着拿起手机，搜索"阳光之家+侏儒症"。
屏幕上跳出的结果让她倒吸一口冷气——二十年前的一则小报道提到，阳光之家曾有一名患有侏儒症的男孩多次举报工作人员虐待儿童，但无人理会，最终男孩在一次"意外"中严重受伤，之后下落不明。
报道没有提及男孩的名字，但配图中那个模糊的小身影与她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重叠了。林小满的心脏狂跳起来，她想起今天遇到的钟表匠杜明，那双异常灵活的手，还有他提到"受损的部件"时微妙的表情。
她翻身下床，从钱包里找出杜明的名片，背面手写着一行小字："时间会治愈一切创伤，也会惩罚所有罪恶。"
窗外，一个矮小的黑影悄然离去，留下一串几乎不可见的脚印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