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远拿着张大爷给的证明，一瘸一拐地收拾好破屋里仅剩的东西——几块螺蛳干、一罐熬剩的螺蛳汤，还有李秀兰给的那把雨伞。他没多少力气，可脑子里却多了一丝清明。镇上待不下去了，县城或许是条活路。
县城离镇子有三十里地，林远背着破布包，走了整整一天才到。路上他靠啃最后一块玉米饼撑着，脚底磨出血泡也没停。到了县城，天己经黑了，街上的煤油灯昏黄一片，路边摊贩吆喝声不断，比镇上热闹十倍。
林远找了个角落坐下，把螺蛳干和汤罐摆出来，低声喊：“螺蛳干，螺蛳汤，便宜卖啦！”他声音沙哑，没多少底气，可没过多久，一个赶夜路的汉子停下来，问：“啥味儿？多少钱？”
“鲜香味，三分钱一条干的，五分钱一碗汤。”林远小心回答。
汉子掏出五分钱，接过一碗汤喝了口，咂咂嘴：“有点腥，不过还行。”他喝完又买了条螺蛳干，边走边嚼。有了第一个顾客，其他人也凑过来瞧热闹。一个卖布的老太太买了两条干的，说是拿回去下酒；一个挑担子的年轻人喝了碗汤，首夸便宜又顶饿。
不到一个小时，林远的货全卖光了，兜里多了三毛多钱。他攥着铜板，手都在抖——这是他这么多天来第一次顺利卖完东西，没人砸摊，没人骂他偷，连个冷眼都没挨。
“县城不一样。”林远喃喃自语。他发现，这儿的人不认识张三狗，也没人听过王二麻子的谣言。他那点粗糙的螺蛳货，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居然成了稀罕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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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，林远用赚来的钱买了点盐和一个旧铁盆，又跑去县城边的小河抓螺蛳。这里的河比镇上的宽，水产也多，他忙了一天，抓了两篮螺蛳，回来熬汤、晒干，忙得满头大汗。有了盐和铁盆，螺蛳干的味道好了不少，汤也更鲜。他甚至试着加了点从路边捡的干辣椒，熬出点麻辣味，尝了一口后自己都觉得惊喜。
晚上，他又去街边摆摊，这次带了二十条螺蛳干和三罐汤。生意比昨天还好，一个小时不到就卖了一半。一个卖烧饼的大叔路过，喝了碗汤后拍着他的肩说：“小伙子，这东西有搞头！你要是多弄点，我帮你吆喝。”
林远忙点头：“谢了，大叔！我明天多带点来。”他心里燃起一把火，觉得自己终于摸到了一条活路。
几天下来，林远攒了整整两块钱。他咬牙租了个县城边的小棚子，虽然漏风，但总比破屋强。他还买了个旧炉子，打算把螺蛳干做成小份卖，再熬点汤当热食，慢慢站稳脚跟。
可就在事业稍有起色时，感情上的挫折却像一盆冷水泼下来。
这天，林远收摊时，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街角——李秀兰。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衣，手里拎着个篮子，身边还站着赵有财。赵有财一身体面衣裳，手里提着袋面粉，正低头跟她说着什么。李秀兰低着头，没笑也没推开。
林远心一沉，停下脚步。那天她说过没答应赵有财，可现在这模样，分明像一家人。他攥紧手里的布包，想上前问个清楚，可脚却像灌了铅。
赵有财抬头看见他，皱眉道：“张三狗？你怎么在这儿？”他语气里满是轻蔑，转头对李秀兰说：“秀兰，跟这种人离远点，脏了你名声。”
李秀兰抬头看了林远一眼，眼里闪过一丝复杂，可她没说话，只是低声道：“走吧。”说完，她跟赵有财并肩走了，留林远站在原地，像个傻子。
回到棚子，林远坐在炉子边，盯着跳动的火苗发呆。他以为自己跟李秀兰多少有点交情，可现在看来，那点交情在她眼里或许什么都不是。赵有财有粮站的身份，有稳定的日子，他一个刚从泥里爬起来的“张三狗”，拿什么比？
“算了，感情这东西，不是我该想的。”林远苦笑，把一篮螺蛳倒进铁盆，埋头干活。他决定把心思全放在生意上，感情的事，太奢侈了。
可感情上的刺还没拔干净。几天后，林远在县城集市摆摊时，听见几个路人闲聊：“听说镇上李寡妇家的闺女要跟粮站的赵有财订亲了，下个月就办酒席。啧，那赵有财可真有福气，李秀兰长得俊，手脚还勤快。”
林远手一抖，差点把汤罐摔了。他强装镇定，问：“真订了？”
“可不是！”一个卖菜的大婶接话，“昨天赵有财还去镇上送礼了，李寡妇收了半袋面粉，笑得合不拢嘴。”
林远没再问，低头继续忙活，可心里却像堵了块石头。他想起李秀兰那天说“没点头”，可现在看来，要么是她骗了他，要么是她被逼无奈。可不管哪种，他都没立场插手。
晚上，林远躺在棚子里，翻来覆去睡不着。他事业刚有点起色，可感情上的失落却让他喘不过气。他攥紧拳头，暗下决心：“不管她嫁不嫁，我得活出个样子来。总有一天，我要让所有看不起我的人闭嘴！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