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远从杨柳村回来时,天己经黑透了。两毛钱的收入揣在兜里,虽然不多,却让他看到了一线希望。他盘算着,只要能多抓点鱼、多做点鱼干,跑远点的地方卖,总能攒下本钱。可现实很快就给了他一记重击。
回到破屋,他发现屋檐下挂着的几条备用鱼干全没了。地上散落着几片鱼鳞,旁边还有一串凌乱的脚印。林远心里一沉,蹲下检查——脚印比他的鞋大,明显是有人趁他不在偷了东西。
“王二麻子!”林远咬牙切齿。他几乎能想象那家伙带着人偷偷摸进来的样子,偷鱼干不过是小打小闹,分明是想警告他:别以为跑远点就能翻身。他攥紧拳头,恨不得立刻冲去找王二麻子算账,可理智告诉他,现在硬碰硬只会更惨。
更糟的是,屋里的情况让他雪上加霜。连日阴雨,墙角的土坯被泡得发软,昨晚漏下的雨水把仅剩的半袋棒子面全泡烂了。林远捞起一团湿面团,捏了捏,散发出一股霉味,根本没法吃。他兜里还有李秀兰给的几块玉米饼,可那是最后的口粮,吃了就真的一无所有了。
“老天爷,你非要玩死我吗?”林远仰头苦笑,声音里满是疲惫。他背上的伤还没好,抓鱼时冻僵的手到现在还疼,肚子饿得咕咕叫,可他连填饱肚子的东西都没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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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办法,林远只能硬着头皮再去河边。天还没亮,河水冷得刺骨,他咬牙下水,摸了半天才抓到两条瘦小的鱼。盐不够,他只能用李秀兰给的那点盐勉强腌制,连柴火都烧得差不多了,只能拆了屋里仅剩的桌子腿当燃料。忙活了一天,他总算又做出了三条鱼干,可质量比上次还差,干得发硬,咸得发涩。
“就这样也得卖。”林远咬咬牙,决定再去杨柳村试试。他背着鱼干,顶着寒风走了十里路,路上饿得头晕眼花,只能靠啃一块玉米饼撑着。到了村口,他刚摆好摊,就听见一个不友好的声音:“哟,这不是张三狗吗?怎么跑我们村来了?”
林远抬头一看,是个瘦高个男人,穿着破棉袄,手里拿根烟杆,身后还跟着两个村民。他认出这人是杨柳村的小混混,叫刘麻杆,平时靠收点“保护费”混日子。
“我卖点鱼干,不惹事。”林远压着火气,低声说。
“卖鱼干?”刘麻杆冷笑,走过来一把抢过一条鱼干,咬了一口又吐出来,“这破玩意儿也能卖?你是不是镇上那个偷鸡摸狗的张三狗?我听说过你,跑我们这儿来坑人?”
“我没坑人,这是我自己做的。”林远尽量解释,可刘麻杆根本不听,抬脚就把他的摊子踹翻,三条鱼干滚进泥里,踩得稀烂。
“滚出杨柳村!”刘麻杆瞪着他,“我们这儿不欢迎你这种人渣,再让我看见你,腿给你打断!”
林远看着被毁的鱼干,心里的火烧得快炸了。他想还手,可一看刘麻杆身后的两个村民,手里还攥着锄头,他只能忍下来。他捡起破布,低头走了,身后传来刘麻杆得意的笑声。
回来的路上,林远差点没撑住。饿、冷、疼,三重折磨让他脚步踉跄,走到一半时,天又下起雨,淋得他像个落汤鸡。他靠在路边一棵树下,喘着粗气,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:再这样下去,他真要活不下去了。
就在这时,一个身影撑着伞走过来。林远眯眼一看,是李秀兰。她穿着件旧雨衣,手里还提着个小篮子,看见他这副模样,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。
“你怎么搞成这样?”李秀兰语气冷硬,但眼里闪过一丝担忧。
林远不想让她看笑话,强撑着站首:“没事,淋点雨而己。”
“少装。”李秀兰把伞往他头上一撑,从篮子里掏出一块热乎乎的窝头塞给他,“我娘让我送的,说你上次送药膏还行,别饿死在路上丢人。”
林远接过窝头,咬了一口,烫得他眼眶发热。他低声道:“谢了,我欠你越来越多了。”
“别谢我。”李秀兰哼了一声,“我听说你跑杨柳村卖东西,被刘麻杆赶回来了。王二麻子还到处说你偷了他的鱼,镇上的人都信了。你要是还想翻身,就别老这么窝囊。”
林远嚼着窝头,没说话。李秀兰顿了顿,又说:“还有,那天来我家的男人叫赵有财,是县里粮站的管事。他提亲的事,我娘答应了。”
这话像一盆冷水泼在林远头上。他愣住,抬头看着她:“你也答应了?”
李秀兰没吭声,低头看了他一眼,转身走了。雨伞留在他手里,雨水顺着她的背流下来,瘦弱却倔强。
林远攥着伞,窝头吃不下去了。他知道,赵有财那样的男人有粮站的背景,在这个年代是多少人抢不下的好姻缘。他一个连饭都吃不上的“张三狗”,拿什么跟人家比?
回到破屋,林远坐在地上,盯着漏雨的房顶发呆。王二麻子的追击、刘麻杆的威胁、镇上村里的抵制,再加上李秀兰的婚事,每一件事都像刀子一样捅在他心上。可他不想认输,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,他也得爬起来。
“鱼干卖不了,那就换个路子。”林远咬牙站起身。他想起河边还有不少水草和螺蛳,镇上的人不吃这些,可他记得现代有道菜叫“螺蛳粉”,虽然做不了那么复杂,但螺蛳煮汤、晒干做调料,说不定能行。
他抹了把脸,拖着疲惫的身子又往河边走。雨还在下,他却像个疯子一样扑进水里,抓螺蛳,捞水草。他要活下去,还要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后悔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