祭坛顶部的巨石化作齑粉簌簌坠落时,林悦正攥着孙泽发凉的手。
他的掌心还沾着方才替她擦灰时蹭上的薄尘,指节因灵力透支而泛着青白,却依然将她的手裹得严实。
虚空中那道金光愈发灼目,像根无形的线,正轻轻挑动她后颈朱砂痣下的灵泉——那里是秘密花园空间与她的连接点,此刻泉底的造化之心正发出蜂鸣般的震颤,一下下撞着她的魂识。
"阿悦。"孙泽低唤她小名时,喉间还带着未散的血气,"你在看那光的时候,眼睛亮得像含着星子。"他拇指她手背上的薄茧,那是她在空间里侍弄灵植时磨出来的,"方才残魂说祭坛下封着造化本源,现在这光......"
林悦忽然抬头看他。
他眼尾还凝着未干的汗,却在对她笑,仿佛方才呕出半盏血的人不是他。
她想起昨夜梦境里那个白衣女子,对方在消散前说"穿过光河,你会找到真正的答案",而此刻造化之心的震颤频率,与梦中女子说话时的韵律竟分毫不差。
"去吗?"她轻声问,指尖无意识地抚过他腕间跳动的脉门。
那里的脉搏比常人慢半拍,是灵力枯竭后的征兆。
孙泽却先松开她的手,转而将她发间沾的碎木屑拈去:"你想问的是'敢吗',对不对?"他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,落在她心尖上,"昨夜你说梦话,翻来覆去念'光河'两个字。"他突然揽住她腰肢,带着她往金光最盛处走,"再说了——"他在她耳边低笑,"我家小园丁的秘密花园里,连千年冰魄草都能养开花,还怕这光河是龙潭虎穴?"
林悦的耳尖瞬间烧起来。
她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,可被他护着往前走时,脚底的青石板突然像水面般荡开涟漪。
金光裹着两人的刹那,她闻到熟悉的木樨香——是孙泽常用的香膏味,混着血锈气,却意外地安心。
再睁眼时,他们站在一片由光影编织的空间里。
西周漂浮着淡金色的符文碎片,像被揉碎的星子,偶尔有半幅残像掠过:破碎的玉簪、烧焦的经卷、染血的发带。
林悦刚要伸手触碰最近的碎片,腕间一紧——是孙泽,他不知何时将她护在身侧,指尖凝着淡青色的灵力光刃,眉头微蹙:"这些碎片带戾气。"
"但造化之心在动。"林悦反手握住他的手腕,将他的掌心按在自己心口,"它在说,这里安全。"
孙泽的指尖隔着衣料触到她跳动的心跳,戾气光刃慢慢消散。
他垂眸看她发亮的眼睛,到底松了手:"当心些。"
林悦的指尖刚碰到那片泛着冷光的碎片,刺痛便从指腹窜上脑门。
眼前的光影突然凝结成画面:雪色山峦之巅,白衣女子跪坐于青玉坛前,怀中抱着朵裹着金箔的花苞。
她的发间插着支碎玉簪,与方才飘过的残像分毫不差。
女子唇角淌血,却仍在低吟:"以我神魂为契,封造化之种于时空裂隙......待心火至,方得见天日。"
画面戛然而止时,林悦踉跄一步。
孙泽立刻托住她后腰,将她抵在自己胸前,低哑着声音问:"看到什么了?"
"一个女子......封印了一朵花苞。"林悦喘着气,抬头正撞进他泛红的眼尾,这才惊觉他额角又渗出冷汗——他方才强行提了灵力护她。
她慌忙去摸他的脸,却被他抓住手按在自己唇上轻吻:"继续说。"
话音未落,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,像古钟震动的余韵:"造化之种,唯有心火可唤醒。"
林悦下意识摊开掌心。
淡金色的花苞正从她皮肤下缓缓浮现,花瓣上流转着与秘密花园灵泉相同的涟漪。
她能清晰感觉到,空间里那枚原本混沌的造化之心,此刻正顺着灵泉脉络,将一缕缕温热的力量渡到她掌心——原来这花苞,才是造化之心的本体?
"阿泽你看!"她仰头去寻他的目光,却见他盯着她掌心的花苞,瞳孔微微收缩。
他的拇指轻轻碰了碰花苞边缘,灵力刚触及便被弹开,眼底闪过一丝兴味:"看来我家小园丁要升级了。"
可林悦突然觉得有些冷。
那冷不是来自外界,而是从心口漫开的,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灵泉往她识海钻。
她皱起眉,下意识攥紧花苞,却听见孙泽倒抽一口冷气。
"怎么了?"她慌忙抬头,却见他盯着她后颈——那里的朱砂痣正泛起金光,连带着皮肤上浮现出细小的金色纹路,像活过来的藤蔓,正往锁骨处攀爬。
孙泽的手悬在她后颈上方,迟迟没有落下。
他的灵力感知比常人敏锐十倍,此刻分明察觉到,那些金纹里流动的力量,与方才碎片中女子的神魂波动如出一辙。
更让他心紧的是,林悦的气息开始不稳,原本清润的灵力里,混进了一丝他从未感知过的、古老而磅礴的力量。
"阿悦。"他轻声唤她,指尖终于落在她发烫的后颈,"觉得哪里不舒服?"
林悦摇了摇头,可话还没说出口,就见花苞突然绽放。
金色的花瓣层层舒展,每一片都映出她秘密花园的景象:灵泉边的雪玉竹、药圃里刚抽芽的九叶芝、甚至她为孙泽种的那株会开甜香花的月见草。
她忽然明白昨夜梦境里女子的话了。
所谓"真正的答案",或许不是危险,而是——
"阿悦?"孙泽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紧绷。
林悦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流下泪来。
她反手勾住他脖颈,将脸埋进他肩窝:"我好像......找到空间的源头了。"
孙泽的手臂立刻收紧。
他能感觉到她的心跳越来越快,快得几乎要跳出胸膛,而她后颈的金纹仍在蔓延,连带着他接触她的皮肤处,都泛起了淡淡的金光。
他垂眸看向交叠的双手,那里正流转着与她空间灵泉相同的光,忽然低笑一声:"所以这就是你说的'换你护着我'?"他吻了吻她发顶,"我等着。"
但他的指尖,己悄悄凝聚起一道灵力屏障,将两人包裹其中。
方才那丝异常的气息波动,此刻正以更明显的态势在林悦体内翻涌,像座即将喷发的火山。
他望着她因激动而泛红的耳尖,喉结动了动,终究没说出口。
毕竟,他的小园丁,总得自己先摸到花苞的根须。
孙泽的指尖刚触到林悦后颈蔓延的金纹,便如被烫到般猛地一颤。
他能清晰感知到那些金纹下翻涌的力量——古老、磅礴,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规则感,与林悦原本清润的灵力截然不同。
"阿悦,停下。"他的声音陡然沉了几分,另一只手迅速按上她心口那朵正缓缓舒展花瓣的花苞,灵力如细流般渗入,试图稳住她体内翻涌的能量,"这花苞的力量在牵引你的神魂,你现在的状态......"
林悦仰起脸,眼底还泛着方才发现空间源头的水光:"我不觉得疼,阿泽。"她将自己的手覆在他按在花苞上的手背,"你看,造化之心在给我输送力量,像小时候喝奶奶煮的桂圆汤,暖烘烘的。"
可她话音未落,孙泽的瞳孔突然紧缩。
他分明察觉到,那缕渗入花苞的灵力刚触及花瓣纹路,便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反弹回来,震得他腕骨生疼。
更让他心焦的是,林悦后颈的金纹己爬至锁骨,在素白的衣领下若隐若现,而她的呼吸正逐渐急促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强行拓宽她的灵脉。
"闭眼。"他当机立断,双臂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,指尖在她后颈金纹最盛处轻轻一点,一道淡青色的灵力屏障便将两人裹住,"现在开始听我说话,只听我说话。"他垂首抵住她发顶,喉结擦过她发烫的耳尖,"方才光影碎片里的女子用神魂封印造化之种,现在你唤醒它,相当于要承接她的因果。
这空间......"
他的话被一声裂帛般的脆响截断。
光影空间突然剧烈震颤,漂浮的符文碎片如暴雨般坠落,撞在孙泽的灵力屏障上,溅起细碎的金芒。
林悦被震得踉跄,却被他护得稳稳当当。
下一刻,两人脚下的光影地面突然翻涌,像被投入巨石的湖面,荡开层层涟漪,而每道涟漪里都浮现出画面——
林悦眼前骤现血色。
她站在熟悉的断崖边,脚下是翻涌的阴河,耳边是原著里那些曾辱骂她"恶毒女配"的修士的尖叫。"林悦,你害死了大师兄!""她早该被逐出宗门!"碎语如刀,扎进她的耳膜。
她低头,看见自己掌心握着那柄染血的剑,剑刃上还挂着师兄心口的碎肉——那是原著里她作为反派,为夺筑基丹刺杀大师兄的场景。
"不。"她喉咙发紧,指甲掐进掌心,"我没有......我明明改变了结局,师兄现在在苍梧山种灵竹......"
"你改变了吗?"阴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。
她转身,看见另一个自己站在阴影里,面容与她相同,眼底却泛着原著反派的疯狂,"你以为种几株灵植、救几个人就能洗清命数?
这方天地早给你写好了结局——"那"她"抬手,指尖凝聚起黑紫色的魔息,"你终究会被天道碾碎,连魂魄都留不下!"
林悦后退半步,后背抵上温热的胸膛。
是孙泽。
他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,手臂穿过她臂弯,将她的手牢牢攥住。"阿悦。"他的声音带着她熟悉的低哑,在她耳边炸响,"看你的手。"
她低头。
掌心里哪有染血的剑?
只有那朵正缓缓绽放的金色花苞,花瓣上流转着秘密花园灵泉的涟漪。
而指尖掐出的血珠,正被花苞吸收,化作一缕淡金,融入她的灵脉。
"你不是原著里的林悦。"孙泽的手指抚过她发间的木樨花簪——那是他亲手用空间里的月见木刻的,"你是能让千年冰魄草开花的小园丁,是会在我咳血时偷偷往我药里加蜜的笨蛋。"他转过她的身子,让她首面自己。
他的眼尾仍泛着红,却亮得惊人,"你看我眼里有什么?"
林悦望着他的瞳孔。
那里没有断崖,没有阴河,只有她自己的倒影,带着劫后余生的慌乱,却又被他的目光稳稳托住。
"是你。"她轻声说,喉间的涩意突然消散。
几乎同一时间,孙泽的幻境悄然展开。
他看见自己站在空无一人的秘密花园里。
灵泉干涸,雪玉竹枯成焦黑,月见草的藤蔓缠上了他的脚踝。
远处传来林悦的笑声,他追过去,却只撞进满墙的空花盆——那些曾被她细心照料的灵植,此刻全化作了飞灰。
"阿悦?"他喊,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,"阿悦你在哪里?"
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。
他转身,看见白发苍苍的自己坐在石凳上,手里攥着半支断簪——是林悦后颈金纹最盛时,他悄悄拔下的木樨花簪。"她走了。"老态龙钟的"他"抬起浑浊的眼,"你没护住她。
你说要等她升级空间,等她成为能护着你的人,可最后......"
"够了。"孙泽的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。
他灵力翻涌,将缠在脚踝的藤蔓震碎,"她不会走。"他走向石凳上的"自己",抬手将那支断簪抢过来,"她答应过要给我种一辈子月见草,要在化神大典上穿我送的云纹裙,要......"
"要和我一起看虚空门后的风景。"
熟悉的嗓音从背后传来。
他转身,看见林悦站在灵泉边。
她的后颈金纹己蔓延至心口,却被月见木簪别住的碎发温柔覆盖。
她手里捧着那朵完全绽放的金色花苞,花瓣上倒映着生机盎然的秘密花园——灵泉重新奔涌,雪玉竹抽出新枝,月见草的甜香漫了满地。
"我在这儿。"她朝他伸出手,掌心还沾着灵泉的水珠,"阿泽,你说过要等我护着你。
现在,换我牵你了。"
孙泽的呼吸陡然一滞。
他望着她眼里的坚定,望着她掌心花苞流转的光,突然笑了。
他握住她的手,指腹蹭过她手背上的薄茧——那是侍弄灵植的印记,是鲜活的、温暖的、真实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