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和莱恩吵了一架。
他说什么都不同意放她走,还将她关在了庄园内不准她出去。
傅霜受不了这样的日子,她给家里打了电话。
第二日,傅家的人就过来接她了。
二月,气温上升,厚厚的积雪融了些,但寒气不减,风依旧很大,吹在脸上刺骨的疼。
傅霜走得很快,丝毫不理会身后的男人。
莱恩皱着眉,上前攥住她的手腕,迫使人停下来。
他表情凝重,喊了她的名字。
“傅霜。”
傅霜挣开他的手,他不肯放弃,再次握住她手臂。
细细的一圈,他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让她动弹不了。
莱恩心脏蓦然一疼,他垂眸,嗓音沙哑着,
“我不会像我父亲那样,我认定一个人,这辈子都只会喜欢她,绝不会变心。”
“对不起,在我的世界,感情只会占百分之十,但这百分之十可以全部都是你。”
“你能不能试着,给我一个机会?”
他握着她肩膀的力道很大,像要把她的肩胛骨捏碎,指尖冰冷而强硬。
傅霜只觉得自己的肩头被他抓着的地方火辣辣的疼,挣脱不开,眼泪都要下来了。
这还是莱恩第一次跟她推心置腹地说这些。
她垂眸,眼睫轻轻抖动,内心没有任何波澜。
“不行。”
“就算是我没有喜欢上京漾,我也不会喜欢你的。”
“你不要再问他有什么好的了,在我眼里,他哪哪都好,好也好,不好也好。我就是喜欢他,就算我有两颗心,我也只会爱上他两次,不会喜欢别人。”
天刚刚还亮着,转眼间最后一抹黄昏隐在云层中消失不见。
小路两侧的灯接连亮起,微弱灯光刚好落在少女薄瘦的肩头,她一心想着离开,身上只披了件薄薄的毛衣外套,此刻正抱着胳膊轻轻打颤。
她把脸偏到一侧,不愿意看他,板正的身躯犹如傲然的清竹,漂亮的脸蛋绷着冷色,一点机会都不肯给他,最后一句话的语气是这么久以来他感受到最温柔的,最真诚的一次,却是在祈求放她离开。
“你放我走吧,好不好?”
莱恩松了手,嘴边溢出一抹笑,很淡很淡。
他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,心口压紧的石头几乎挤干了他胸腔里的呼吸,坠坠的刺痛一阵又一阵,似有起伏的波浪。
阴暗的天色里浸着黑色的雾气,冷冰冰落在皮肤上,湿气穿透皮肤,深入骨血。
他往后退了一步,重新回到黑暗之中,抬眼看了看暗沉沉的天,平淡的声线里掩盖着轻微的颤抖,
“Lwan,送傅小姐回德国。”
—
傅霜一回德国就病倒了。
在床上躺了七日才有好转。
醒来焉嗒嗒地装可怜诉苦,又哭又闹,硬是要退婚。
她是铁了心的,一点儿乖巧都不肯装了,就差用自尽来威胁。
傅聿衍淡淡瞥了她几眼,暗暗叹气,却不给答复。
傅霜觉得自己像砧板上的鱼,身前是尖刀,身后是案板,无路可退,日日都睡不好,黑眼圈都熬出来了。
心里还蹦哒出来过私奔的念头。
好在她的苦肉计还是有效的。
唤月悄悄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她。
说先生己经在准备退婚的一切事宜了,最快年底就能解除婚约。
“你不是在骗我吧。”
她现在己经有了心理阴影,关于退婚这事,谁的话都不敢轻易相信。
唤月斩钉截铁,也为她高兴。
“不是。”
得到了肯定的回答,傅霜松了口气,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,同时在心里把莱恩给骂了几遍。
安静下来后忍不住喃喃自语。
“能不能再快些呀?”
她真的很想很想京漾。
想着想着又开始有点儿害怕。
也不知道那一晚他说的话是真的还是为了吓唬她。
她更倾向于后者。
唤月轻声安慰她。
“能快一定会快。”
傅霜也没高兴多久。
睡醒的一日下午,她很久没有跳舞,来了兴致,悠悠转了几个圈,刚进入状态,就听见唤月说莱恩过来了,此刻就在庄园门外。
她吓得腿肚子一软,险些栽倒,从嗓子里挤出一句,
“他来干什么的?”
不会是来强行娶她的吧。
说到底,她今年刚好到二十岁了,是有这个可能。
她越想脸色越难看,如坠冰窟,手脚冰凉,浑身发软提不起一点儿力气,缓过神来想也不想就往外跑。
近三月,春雨潇潇。
潮湿冰冷的雨气贴着皮肤往人骨头里钻,又湿又冷,她连握着伞柄的手好似失去了知觉,在隐隐发颤。
这场雨来的突然,雨势不见小,跑了几步,溅起的水花打湿鞋面,寒气入体,缓慢爬升。
唤月在身后让她慢些。
她不肯听,越跑越快,绷着脸咬着唇,汹涌的怒火压在心底,被风一吹,飘飘忽忽地燃起来。
莱恩要是来商议婚事的。
她发誓自己一定会拿把刀把他给砍了。
不过,他好像不是。
莱恩没有进门,只是站在门口,黑色西装,肩宽腿长,浑身的冷意被水汽压过,显得寂寥。
错落的雨雾,覆在眉眼带着的水汽。
到了门口,她的步子缓了下来,伞面往上,微微顿住,视线落在地上,点点腥红,从他的肩侧,手臂,腕间滴落下来。
傅霜这才发现,他身上穿着的不是黑色衬衣,是被血染红的白衬衣。
冷风簌簌,吹得细密的雨丝倾斜了几分,空气中浸润着冷锐的气息,越走近,血腥气越重,隐隐盖过雨水的气味。
管家匆匆上前,压低了声,
“莱恩少爷受了鞭刑。”
同当初先生解除婚约所承受的代价一样。
八十一鞭,皮开肉绽。
莱恩面无表情,好似完全不觉得疼。
“以你的名义解除的。”
他递过来一张纸,从手腕留下的血迹不小心滴落在上面,入眼,刺目的红。
傅霜僵在原地,所有的情绪隐没在大雨中。
他松了手,那张纸落在地上,浸了水,上面的字眼不再清晰,从其中蔓延出来的无形的红线被漫天大雨敲断。
隔着淡淡水汽入耳的声线冷沉平淡,
“你自由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