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色调的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壁灯,暖黄的光线将京漾背上的鞭痕照得愈发狰狞。
他半倚在床头,衬衫褪至腰间,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后背,此刻却布满交错的血痕,有些地方甚至皮开肉绽,深可见骨。
傅霜的手在发抖,连棉签都握不稳。
临时喊来的医生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药水,动作迅速地给男人上药,包扎,整个过程行云流水。
京漾瞧见站在床边呆若木鸡,哭得可怜兮兮的人,心脏猛地一抽疼,微微蹙起眉,
“别看了。”
她倔强地将脸扭到一侧,回呛他,
“你别管我。”
十五分钟后,医生轻手轻脚地从房间里退出去。
“啪嗒——”
门轻轻关上,偌大的房间内再次安静了下来,只剩下她时不时的抽泣声。
“一点都不疼。”
京漾拇指轻轻蹭过她湿漉漉的眼角,语气故意放得轻松,可眉头却皱得死紧,好像她的眼泪是什么烫手的疼痛,灼得他五脏六腑都揪起来。
“真的。”
傅霜坐在他身侧,垂低着脑袋,眼圈红红的,有些自责,
“我要是来早点就好了。”
京漾拢好分散在两侧的衬衣,淡淡的眸光扫过她微微泛红的脸,薄唇勾起一抹笑,
“你是心疼我吗?”
他挑了挑眉,漫不经心道,
“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我死呢。”
傅霜抽噎的嗓音卡在喉咙里,抬起润的眸对上他幽幽暗暗的眼神,千言万语梗在喉间,耳尖不由得一热,故作凶狠道,
“你…你废什么话?”
她给自己掉眼泪的行为找了个合适的借口。
“你死了谁跟我生宝宝?”
京漾静静盯着她水汪汪的眼睛,心上涌起一阵阵刺痛,从薄唇溢出的声音低哑得不像话,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。
“嗯,我不会死的。”
他的吻轻轻落在她眉心,
“对不起。”
男人低声在她耳边呢喃,虔诚好似信徒,低低哑哑的嗓音贴在她耳边,
“霜霜,谢谢你还愿意嫁给我。”
傅霜乖乖让他抱着,生怕他动作激烈些会牵扯到伤口。
倏然,有几滴温热的水滴沿着她耳尖往下坠,一滴,两滴,接连砸在她颈窝凹陷处,像熔化的银珠滚过雪地。
傅霜浑身一颤,下意识想抬头,却被男人死死按在怀里。
“我就当你还是喜欢我的。”
沙哑的嗓音裹着水汽,他唇角擦过她跳动的颈动脉,那颗泪便顺着锁骨滑进衣领深处。她感受到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在发抖,这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男人,此刻正把脸埋在她肩头,无声地溃不成军。
“京漾。”
傅霜叹了口气,轻声唤他,感觉颈窝那处皮肤被他的泪灼得生疼,
“我喜欢你的。”
—
大年初三,慕尼黑。
漫天的雪像天鹅绒筛落的碎羽,静静覆盖在尖顶城堡的青铜雕像上。
车上,京漾握着雪茄的冷白指尖轻颤,银色火机撩起的火擦过几次,依旧未能顺利点燃。
他默了片刻,默默将雪茄放回了盒子里。
副驾驶上的人蜷成一团,缩成猫儿似的,睡得正香。
京漾等了两个小时,眼见着天要黑了,大雪停了又下,纷纷扬扬,落了满世界的白。
他终于伸手,掌心抵在她睡得泛红的小脸上,轻轻揉了揉,唤醒了睡梦中的人。
“霜霜,到了。”
傅霜睫毛轻颤了几下,慢慢抬起疲倦的眼,望向窗外,不禁怔了怔。
“怎么又下雪了。”
落地德国之前,她特意看了天气预报,今天不会有雪。
而此刻外边,堆在地面上的雪厚得起码有她脚踝那么高。
下车之前,京漾特地给她套了厚外套,棉兜帽。
帽子上有一圈雪白色的毛,暖和又漂亮。
她坐在副驾驶座上,看着满地的雪,无处落脚。
京漾看出了她的心思,帮她拢了拢帽子,温声问,
“抱还是背,你选一个?”
傅霜没吱声。
男人自顾自地替她做了决定。
还是背着好。
傅霜乖乖爬上他的背,双臂圈住了他的脖子,呼吸时的温热气息尽数落在男人后颈,
“你装啥正经?”
下飞机的时候他不就是抱着她的,都没让她的脚碰过地板。
此时此刻板着一张脸,清清冷冷,无欲无求。
京漾没有回她。
他有些紧张,呼吸都乱了节奏,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雪地里,稳稳当当往里走。
偏偏背上的人还不怎么老实,动来动去,在他耳边窸窸窣窣说些不合时宜的小话。
京漾面色微微凝重,一方面是因为被她撩拨,一方面是己然瞧见了等在门口的那两道身影。
他双手托着她的腿弯,喉咙滚了滚,压低了声道,
“你饶了我,大小姐。”
簌簌落下的雪停在男人肩头,落在他的眉眼。
傅霜抬手轻轻擦掉,将下巴抵在他肩头,不闹了,慢悠悠地问,
“好吧。”
“你该不会是怕我父亲不答应你吧?”
“嗯。”
京漾淡淡应了一声。
毕竟当初他是真的做了很过分的事情。
她趴在他背上,低笑了一声,
“不答应你会怎样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