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入均阳城后,陈袆和殷温娇的脚下是一条土路,不过这土路与寻常土路又有些不同。由于车辆常年的碾压,路面竟显得格外平整,像是一块被反复打磨过的粗糙木板。道路两旁是一些参差不齐的房屋,有低矮的茅屋,也有略显气派的瓦房。屋顶的瓦片在阳光的照耀下,闪烁着斑驳的光影。偶尔能看到几个小孩在路边嬉戏,他们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,为这座小城增添了几分生机。
沿着主干道一路向城中心走去,其实并不需要问路。毕竟县城布局大多都是大同小异的,衙门一般都坐落在城市的中心位置,就像一颗心脏,掌控着整个县城的脉搏。
陈袆一边走着,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。他的心里有些许紧张,毕竟他们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,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通过正常手段打听到外祖父的下落。殷温娇则紧紧跟在儿子身后,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,但更多的是对儿子的信任和依赖。
往里走不多时,脚下的土路渐渐变做了石板路,一块一块的青石板整齐地排列着,缝隙间偶尔还长出几株顽强的小草。陈袆知道,这便到了县衙的位置了。
县衙前的布局颇为讲究,照壁威严地矗立在那里,仿佛在诉说着衙门的庄重。大门敞开着,透着一股肃穆的气息,门两边的石狮子张着大口,仿佛在守护着县衙的威严。仪门和戒石坊等建筑依次排列,彰显着县衙的秩序和威严。
陈袆耳朵敏锐,一路上听到偶尔有人谈论均阳县的县长。他不动声色地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收集起来,得知其人姓杨名晨。他心中一动,转头问殷温娇:“母亲,可知杨晨其人?”
殷温娇微微歪着头,仔细思考了一下,“若说杨晨,为娘确实听闻一人,表字启开,是越国公杨素的族人,与你父是同科。只是我却没有见过。不知,袆儿问他做何?”殷温娇心中有些疑惑,她不知道儿子突然问起这个人有什么打算,稍微一想,便问道,“是不是这均阳城县长就是此人?”
“沿途听到有人说本地长官姓杨名晨。若真是此人,咱们此行目的己经成功了一半。”陈袆高兴的回答。
县衙大门口,一个差役没精打采地站着。他的身体斜靠着门柱,眼睛半睁半闭,像是在打着瞌睡。陈袆将殷温娇安排坐在照壁下,轻声说道:“母亲,您在此稍作休息,我去去就来。”殷温娇点了点头,看着儿子走向那差役。
陈袆走上前去,深吸一口气,然后拱手施礼,恭敬地说道:“官差大哥。”
那差役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,他猛地睁开眼睛,斜眼瞧了下陈袆,眼中带着一丝不耐烦,“何事啊,小和尚?”
陈袆心中虽然有些不悦,但面上依然保持着礼貌。他手向前一探,手中有十枚开皇五铢铜钱递了出去,同时说道:“官差大哥,小僧有点小事想麻烦您。”
这差役一看到铜钱,眼睛顿时亮了起来。他正了下身形,又称呼了一句:“小师傅。”便顺手接了过来,快速地放到袖子里,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。
“不知本县县长可是杨晨杨启开大人?若是。能否劳烦官差大哥通禀一下,就说,有大兴城故人之后来访。”陈袆缓慢而清晰地说道。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差役的脸,心中有些忐忑,不知道这个差役是否会帮忙。
“小师傅稍等。”差役闻听是大兴来人,不敢怠慢,告罪一声,便匆匆进去了。
陈袆站在县衙门口,眼睛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,心中默默祈祷着。他心知杨晨必定会见他,只是不知其人态度如何。殷温娇坐在照壁下,眼睛也一首盯着儿子,她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,心中同样充满了期待和担忧。
不一刻,就见一身穿绿袍的官员走了出来。离得尚远,就听那官员喊道:“不知哪位大师前来,未曾远迎,恕罪恕罪。”他的声音洪亮而热情,脚步也十分轻快。
陈袆见状,赶忙迎上前去,拱手行礼,说道:“小侄陈袆,拜见杨叔父。”
杨晨上下打量了一下陈袆,心中有些疑惑,问道:“汝父何人?”
陈袆抬起头,目光坚定地回答道:“先父,讳 - 光蕊。”
杨晨一听,先是一愣,随后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,“本觉得‘大兴城故人之后’是引我出来的话头。实没想到竟然是光蕊兄的儿子。快,快,快,随我进后院。”杨晨一边说着,一边热情地伸手示意。他的心中满是感慨,没想到当年一别,他与陈光蕊阴阳相隔,如今故人之子今日前来,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亲切感。
“杨叔父,我母亲尚在外面!”陈袆连忙说道。
“嫂夫人在何处?”杨晨问道,又转身吩咐差役,“速去后院通知夫人前来。”
“照壁下坐着的就是。”陈袆指着照壁说。
杨晨一听,紧走几步,朝着照壁的方向快步走去。他的脸上带着急切的神情,想要尽快见到殷温娇。
此时殷温娇也听得动静,己经站起身来。她整了整自己的衣衫,脸上带着一丝羞涩和期待。
杨晨走到殷温娇面前,深深施了一礼,说道:“嫂夫人,一路辛苦了。”
殷温娇也微微屈膝回礼,说道:“杨大人客气了。”
两人简单地叙了几句。
杨晨说;“先请嫂夫人和侄儿入内。拙荆马上就到。”
杨晨引着殷温娇和陈袆进得县衙,向后院走去。陈袆跟在后面,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县衙内的布局。县衙的院子很大,中间有一个小花园,里面种着一些花草树木。虽然此时不是花期,但那些绿色的植物依然让人感觉生机勃勃。
半路上,迎面走来一位女子,她便是杨晨的夫人,是赵郡李氏的后人。她穿着一身淡雅的服饰,举止优雅,眼神中透着一种高贵的气质。杨晨赶忙介绍道:“这是拙荆。”殷温娇和陈袆纷纷行礼,杨晨的夫人也微笑着回礼,然后众人一同向后院走去,一路上互相交谈着,气氛融洽而温馨。
杨晨一边走着,一边心中暗自思量,故人之子前来,定是有什么事情。他心中决定,一定要尽力帮助他们,毕竟与陈袆的父亲曾经是同科之人,有着一份特殊的情谊。
殷温娇则心中充满了感激,她看着周围的一切,感觉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暂时安心的地方。陈袆的心中也松了一口气,“察其言,观其行”他知道,在这个陌生的地方,杨晨的热情给他吃了一个定心丸,接下来的事情,就是查询外祖父殷开山的执政地方了。
众人来到后院的客厅,分宾主落座。丫鬟们端上茶水和点心,客厅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茶香。杨晨看着陈袆和殷温娇,关切地问道:“嫂夫人,侄儿,你们此次前来,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?”
殷温娇看了看陈袆,示意儿子来说。陈袆深吸一口气,将他们的遭遇简单地说了一下。最后说了他们从太和山的下来,一路奔波来到均阳城的目的。杨晨和他的夫人静静地听着,脸上不时露出惊讶和同情的表情。
杨晨听完后,皱着眉头说道:“嫂夫人,侄儿,你们放心,既然你们来到了我这里,我定当全力相助。这均阳城县衙内就是近年来的所有邸报。我这就命人整理好拿来。”
殷温娇感激地说道:“多谢杨大人,您的大恩大德,我们母子定当铭记于心。”
陈袆也连忙说道:“杨叔父,您的恩情,小侄日后定当相报。”
杨晨摆了摆手,说道:“不必如此客气,这也是我应该做的。整理邸报还是需要时间的,你们先在县衙住下,稍作休息,我们再从长计议。”
于是,在杨晨的安排下,杨夫人引领着殷温娇和陈袆在县衙后院住了下来。
当晚,杨晨安排了家宴。席间杨晨无意间说出来的话,引出了陈袆一段久远的记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