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的余晖将森林染成橘红色,苏怡和银面走在队伍最前面,有一搭没一搭地斗着嘴。
“你这肉干烤得太咸了!”苏怡捏着一片赤龙肉干,皱着鼻子抱怨。
银面慢悠悠地嚼着另一片,面具下的声音带着笑意:“咸一点才不容易坏,异世界的保鲜技术可没现代好。”
“那也不能齁死人啊!”苏怡夸张地咳嗽两声,作势要把肉干丢进草丛。
“浪费食物的人,晚上会被夜行兽叼走哦。”洛轻飘飘地威胁。
艾伦叼着一根树枝跑回来,尾巴摇得欢快,显然很享受这种不用维持人形的自由。
洛走在最后,嘴角微微上扬,看着他们打闹。自从遇到这群人,他久违地感受到了轻松。
夜幕降临,他们在林间空地升起篝火。苏怡熟练地架起铁锅,煮了一锅热汤,香气在夜色中弥漫。苏怡捧着碗,满足地叹了口气:“虽然肉干咸了点,但这汤真不错。”
就在这时,草丛突然传来“沙沙”的声响。
所有人瞬间绷紧神经——银面的手按在匕首上,洛的指尖凝聚起微弱的冰霜魔力,苏怡抄起一根燃烧的柴火,而艾伦则压低身体,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声。
“谁在那里?!”洛冷声喝道。
草丛晃动,一个身影慢悠悠地钻了出来。
“呀!洛!好久不见啊!”
那人咧嘴一笑,月光照亮了他那张熟悉的脸——棕色的短发,眼角有一道浅浅的疤,身上穿着粗布猎装,腰间别着一把短刀。
洛愣了一瞬,随即肩膀放松下来,嘴角扬起一抹无奈的笑:“……怎么是你啊?”
“怎么,不欢迎?”男人大咧咧地走过来,拍了拍洛的肩膀,“我们回来重建小镇了!你的家是最先建好的,一首给你留着呢。”
“重建……?”洛怔住,眼神微微闪烁。
“是啊,当年被战争毁掉的村子,当年我们几个被送走的小家伙商量着,还是想回来。”男人笑着,目光扫过苏怡和银面,“看来你这些年也没闲着,交了不少朋友嘛。”
洛沉默片刻,最终轻轻点头:“……走吧。”
篝火在夜风中摇曳,映照出每个人脸上的不同神情——洛的怀念,苏怡的好奇,银面的若有所思,以及艾伦……好吧,他现在还是只狗,但尾巴摇得更欢了。
夜风裹挟着干燥的沙尘气息拂过村庄,洛站在村口,一时恍惚。
记忆里被战火焚烧成焦土的废墟,如今竟有一半重新立起了房屋。粗糙但坚固的石墙、歪歪扭扭却努力复原的木质门框、甚至那些刻意保留的断壁残垣——每一处细节都在告诉他,这里的人拼命想要找回曾经的故乡。
"怎么样?"凯恩得意地张开双臂,"我们可是照着记忆,一砖一瓦拼回来的!"
洛没有回答,他的指尖轻轻擦过一堵新砌的矮墙,上面歪歪扭扭刻着孩童时期的涂鸦——一只简笔的小鸟,旁边写着「洛的家」。那是他七岁时用石头划上去的。
"喂!你们看看谁回来啦!"凯恩突然扯着嗓子大喊。
寂静的村庄瞬间活了。
菜园里正在摘番茄的少女猛地抬头,手里的篮子"啪"地掉在地上;二楼窗口探出三个脑袋,其中一个差点从窗台栽下来;搬运木材的壮汉首接把砖块扔在路边,扬起一片尘土。
"洛!"
"是洛哥哥!"
"天哪你都长这么大了!想当初你还是个连人形都不会化的小家雀呢!"
人群像潮水般涌来。有人捏他的脸,有人拍他的背,还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颤巍巍地摸他的头发,念叨着"长高了"。
洛僵在原地,喉咙发紧。这些面孔有些熟悉,有些陌生,但他们的眼睛都亮得惊人,仿佛在看一个失而复得的奇迹。
晚宴在村中央的空地上举行。篝火噼啪作响,烤肉的油脂滴进火里,炸开细小的火花。村民们搬出珍藏的果酒,硬塞给每个人——包括被迫用狗爪子按住酒杯的艾伦。
"吃啊!"一个脸上有雀斑的少女拼命往苏怡盘子里堆烤肉,"你们太瘦了!"
苏怡苦笑着看向银面,后者面具下的嘴角似乎抽了抽——他们刚刚才吃过晚餐。
洛坐在主位,面前的食物堆成小山。他机械地咀嚼着,味觉却仿佛失灵。这些菜肴的味道和记忆里分毫不差,连装盘用的陶碗都是仿照当年的样式烧制的。
"我们找到了老窑厂的位置,"凯恩凑过来,指着碗底的刻痕,"记得吗?这是你第一次学控火时烧裂的那批..."
洛的叉子"当啷"一声掉在盘子上。
夜深了,村民们终于放他们回去休息。洛的新家——或者说,旧家的复制品——安静地立在村庄东侧。推开门的那一刻,月光正好照进堂屋,地板上那道被魔焰灼烧过的焦痕位置分毫不差。
"连这个都...还原了吗..."洛蹲下身,指尖悬在焦痕上方,迟迟没有触碰。
银面和苏怡识趣地去了客房。艾伦趴在地毯上,金色皮毛在月光下泛着柔光。他歪头看着洛在屋子里走来走去——抚摸粗糙的木头桌角,推开吱呀作响的橱柜,最后停在卧室门前。
门板上刻着几道身高标记,最底下那个歪歪扭扭地写着「洛 7岁」。
夜风穿过窗缝,带着远方的沙粒轻轻拍打窗棂。洛终于慢慢滑坐在地上,把脸埋进掌心。艾伦悄悄走过去,用温暖的脑袋顶了顶他的膝盖。
艾伦趴在洛的腿边,金色的毛发在月光下泛着柔软的微光。他望着洛紧绷的侧脸,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睛此刻却低垂着,像是被回忆的重量压得抬不起来。
(睡吧,兄弟。)艾伦在心里默默说道,(你终于不用再担心你老了之后会去哪了。)
他想起洛曾经在某个醉酒的夜晚,靠在他肩膀上含混不清地说过:“艾伦……你说,等我们都老了,还能回得去吗?”那时候的洛还不是执法官,只是个被战争夺走一切的心智还未成熟的成年人。
而现在,这座复原的村庄就在眼前——每一块砖,每一道刻痕,都在告诉他:这里永远是他的归处。
洛听不到艾伦的心声,但手指却无意识地动了一下,随后轻轻落在金毛犬的脑袋上,缓慢地揉了揉。他的掌心温热,指腹带着常年握剑的茧,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。
“……呵。”洛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,笑声里混着叹息,像是释然,又像是某种更深的疲惫。
艾伦仰起头,用的鼻子蹭了蹭他的手腕。
夜风从窗外溜进来,带着村庄特有的烟火气——新砌的墙泥未干,菜园里的番茄藤在悄悄生长,远处还有未熄的篝火噼啪作响。这一切都真实得不像梦境。
洛的手停在艾伦的头顶,良久,终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。
(是啊,现在可以安心了。)艾伦眯起眼睛,尾巴轻轻拍打地板。
月光洒在他们身上,将一人一犬的影子拉得很长,投在复原的旧地板上,仿佛时光从未流逝。
窗外,重建的村庄在星空下沉睡。某个未完工的屋顶上,一片灰烬教团的符纸被风吹起,悄无声息地飘向远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