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怡缓缓进入梦境,眼前的景象就如水波般荡漾开来。
她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陌生的营地,远处是啮齿国标志性的风车磨坊。
蛇族人们正匆忙地收拾行囊,将陶罐和草药捆扎成垛。
"懦夫!"
一声怒吼从中央帐篷传来。
苏怡飘过去,看见年轻的蛇族族长——那时他还是个面容俊秀的青年——被一个高大的爱尔兰猎狼犬兽人揪住了衣领。
狗族族长的獠牙在阳光下闪着寒光,抓着蛇族族长的手青筋暴起。
族长夫人悄悄退出了帐篷,鳞片在地面摩擦出不安的沙沙声。
"我跟你不一样!"蛇族族长猛地甩开对方的手,蛇尾愤怒地拍打着地面,"我还有族人要保护!"
"跟谁没有族人一样!"狗族族长一拳砸在矮桌上,木屑飞溅,
"现在巨物国危在旦夕,你怎么能说走就走?!"
"你也看到了他们的魔法!"年轻的族长突然暴起,瞳孔缩成一条细线,
"我们打不过的!难道你想让我们跟羽族一样被灭族吗?"他的声音到最后己经嘶哑,尾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。
苏怡的瞳孔猛地收缩——狗族族长突然像头暴怒的野兽般扑了上去,双臂如同铁钳般死死箍住蛇族族长的腰身。
蛇族族长修长的身躯在他怀中剧烈挣扎,鳞片在地面刮擦出刺耳的声响,却怎么也挣不开那近乎窒息的拥抱。
"懦夫..."
狗族族长的声音闷在蛇族族长颈窝里,滚烫的呼吸灼烧着对方苍白的皮肤,
"你明明知道...我们可以不用是这种结局的..."
苏怡下意识捂住嘴,指甲差点掐进脸颊肉里。
老天爷!她这是撞破了什么惊天大秘密?
记忆里的两人自然看不见她,但苏怡还是本能地往阴影里缩了缩,生怕惊扰这场禁忌的对峙。
蛇族族长的眼泪己经浸透了狗族族长胸前的毛发,在银灰色皮毛上洇出深色的水痕。
他忽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,猛地挣开桎梏,"啪"的一声脆响——结结实实给了对方一耳光。
"我说了我不是!我不是!"
蛇族族长的声音支离破碎,尾尖失控地拍打着地面毯子,将草药筐扫翻在地。
狗族族长被这巴掌打得偏过头去,嘴角渗出血丝。
他缓缓用拇指抹去血迹,犬齿在火光下闪着寒光:"不是?"他突然冷笑起来,笑声里带着令人心颤的嘶哑,
"敢说在你被选为族长之前,我们在荧光森林里那三个月都是假的?Xycith兽在我们面前交缠触须时——"
他猛地扯开衣领,露出锁骨处一道陈年疤痕,"你为我挡下狼袭的伤是幻觉?"
帐篷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苏怡看见蛇族族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自己腰间——那里似乎也有一道对应的伤疤。
"如果不是你胆小懦弱..."
狗族族长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,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
"我们根本不用是这种结局..."他向前逼近一步,鼻尖几乎贴上对方的脸,"你敢说,你爱外面那个女人吗?"
"我不爱她能让她成为我的夫人?!"
蛇族族长突然暴喝,声线却可疑地颤抖着。
他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,却在剧烈颤动,像风中摇曳的烛火。
苏怡敏锐地注意到,他说的是"让她成为",而不是"娶她"。
狗族族长突然笑了,那笑容比哭还难看:"阿明...你连撒谎都不会。"他伸手想触碰对方的脸,却被狠狠拍开,
"你记得吗,你说过要带我去看南海的人鱼礁..."
"别叫我那个名字!"蛇族族长像被烫到般后退,尾巴撞翻了烛台。
火光摇曳间,苏怡看见他脸上闪过近乎绝望的神色,"阿俞,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...你只能祈祷下辈子我们出生在同一个族群。"
"下辈子?"狗族族长突然暴起,一拳砸在帐篷支柱上,整个篷顶簌簌落下灰尘。他的眼泪终于决堤,在毛脸上冲出两道清晰的痕迹,"你他妈还记得我叫阿俞...却要跟我谈下辈子?"
他粗重地喘息着,胸口剧烈起伏:"明,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。跟我出去,把这一切解释清楚,她会理解..."
蛇族族长己经转过身去,只留给对方一个僵硬的背影。
他的尾巴紧紧盘起,像一座密不透风的堡垒。
沉默在帐篷里蔓延。
苏怡看见狗族族长的爪子深深抠进掌心,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羊毛地毯上,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。
"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。"狗族族长的声音轻得像叹息,"如果你不答应..."他深吸一口气,喉结剧烈滚动,"从此我们一刀两断。我会去猫族求忘忧药,我会忘记关于你的一切,你知道的,我干得出来。"
烛火"噼啪"爆了个灯花。蛇族族长的背影纹丝不动,只有尾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。
狗族族长突然动了。
他伸手想从背后拥抱对方,却被灵巧地闪开。他的双臂僵在半空,指节还保持着拥抱的弧度,却只搂住了一团虚无的空气。
苏怡的心脏突然狠狠抽痛起来——那个悬空的手势里,盛着太多无处安放的温柔。
"好...很好..."狗族族长慢慢收回手,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,"这是我最后一次...温柔地跟你说话。"
在苏怡还没反应过来时,他突然暴起扣住蛇族族长的后脑,强硬地将对方的额头按在自己肩上。这个动作看似粗暴,另一只手却温柔至极地抚过那缕散落的发丝——
然后,一个吻轻轻落在对方的后颈。
那么轻,那么克制,像一片雪花落在将熄的余烬上。
"保重。"
当他松开手转身离去时,苏怡看见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坠落在门槛上。
帐篷帘子落下的瞬间,蛇族族长终于回过头——但那个银灰色的身影己经消失在夜色中。
只有地毯上几滴未干的血迹,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