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裹着铜钱大的冰雹砸在琉璃瓦上，珞桑抹开眼前湿发，盯着沙盘里游动的黑水。阿姑枯槁的手指捏着吐蕃黑旗，旗杆底部沾着傅沛霖铠甲上的金粉。
"小桑儿可还记得？"老妇人突然将黑旗插进麦粥碗，黏稠的粟米瞬间化作血色，"七岁那年你在冷宫吃观音土，也是这般盯着我手里的窝头。"
傅沛霖的剑鞘重重压在沙盘边缘，惊起三只机械萤火虫。那些发光的小虫撞上黑旗，竟映出西羌王帐里的青铜镜，镜中倒影赫然是太子正在抚摸狼头图腾。
"阿姑教的好徒弟。"他扯下腰间染血的布防图残片，啪地甩在沙盘里，"用我的笔迹调兵，拿她的绣样勾连吐蕃——这盘棋下了二十年？"
珞桑突然用银簪挑起块冰雹，融水在沙盘画出蜿蜒的鹤唳峡。簪头牡丹绽放的刹那，纳米机器人从花蕊涌出，凝成微型战马扑向黑旗："婆婆当年教我移花接木，可没说要动傅家军的粮道。"
阿姑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的笑声，拐杖突然戳向沙盘东南角。代表傅家军的赤色小旗接连倾倒，旗面渗出黑色黏液："好孩子，你偷换将军印信时，不也往诏书上滴了三滴鹤顶红？"
暴雨声里忽然混入金铁交鸣，傅沛霖猛地拽过珞桑手腕。她掌心那道旧伤疤正在发烫，疤痕里游走的金光拼出吐蕃密文——正是三日前太子赏赐的安神香配方。
"传感芯片？"他指甲掐进她虎口，血珠滚落处，沙盘里的黑水突然沸腾成西羌地形图，"你用自己当信号塔？"
珞桑反手将银簪扎进他肩甲缝隙，簪尾弹出的细丝瞬间缠住两人手腕："将军不也在我心脉埋了量子纠缠器？"细丝绷紧的刹那，沙盘西北角轰然塌陷，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航天舱残骸。
阿姑突然剧烈咳嗽，吐出枚镶着芯片的狼牙。那物件落入沙盘，黑旗阵型突变，竟与傅沛霖胸口游走的银色脉络完全重合："瞧瞧，多像二十年前先帝咽气时，老身摆的祭天阵。"
"原来是你！"傅沛霖剑锋扫过狼牙，迸发的火星在铜柱上烧出焦黑的"三"字，"当年三皇子暴毙..."
话未说完，珞桑突然捂住他的嘴。她指尖沾着的雨水在沙盘画出诡异符号，纳米机器人立刻聚成铜镜碎片，映出太子正在撕咬生肉的狰狞模样。
"血饲之术。"阿姑的拐杖敲打航天舱残骸，舱门弹开的瞬间涌出成堆裹尸袋，"当年老身给三皇子更衣，他后颈可是光滑得很——哪像咱们太子殿下..."
暴雨骤然停歇，月光穿过破碎的琉璃窗，照得沙盘里的黑旗泛起蓝光。傅沛霖突然发现每面旗杆都刻着细小的"叁"字，那笔锋走势竟与冷宫梁柱上的抓痕如出一辙。
珞桑的银链不知何时缠上了阿姑的脖颈，链坠牡丹花苞里渗出紫色烟雾："去年重阳，婆婆给我喝的雄黄酒里，泡的就是三皇子的指骨吧？"
沙盘突然剧烈震动，黑旗自动排列成北斗七星状。阿姑布满老年斑的手掌按在航天舱仪表盘上，舱内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——二十年前的祭天坛，三皇子正将狼牙刺入心口，鲜血喷溅处赫然是太子的脸。
"好个移魂换影！"傅沛霖剑尖挑起块铜镜碎片，镜面划过阿姑浑浊的眼球，"难怪太子近年总戴着金抹额，怕是遮着换皮的接缝？"
突然，珞桑腕间的凤凰图腾发出尖啸。沙盘东南角腾起火光，纳米机器人凝成的傅家军传令兵满身是血："禀将军！鹰嘴涧...全是系红绳的弟兄们..."
阿姑趁机将拐杖捅进航天舱接口，整个沙盘瞬间覆盖上冰霜。那些黑旗化作张牙舞爪的影武者，旗面浮现出傅沛霖笔迹的调令："多亏小桑儿这月偷的二十八枚印鉴，老身才能凑齐这出空城计。"
傅沛霖突然笑出声，扯开铠甲露出心口跳动的量子纠缠器。蓝光暴涨的刹那，所有黑旗应声炸裂，旗杆里爆出的却不是木屑，而是沾着脑浆的航天芯片。
"阿姑可知这是什么？"他碾碎芯片，指缝间流出的液体竟与珞桑掌心血珠相融，"三年前我从2025年带回来的时空锚点，专克这些借尸还魂的伎俩。"
沙盘突然裂开缝隙，底下涌出汩汩血泉。珞桑的银簪在血水上划出卦象，纳米机器人立刻凝成铜镜阵："婆婆且看！"
无数镜面映出太子更衣的画面——当他取下金抹额时，后颈赫然有块凸起的狼头骨。阿姑突然暴起，枯手抓向最近的铜镜："不可能！老身明明把三皇子的..."
傅沛霖的剑锋己抵住她咽喉："明明换了皮囊，却没换掉吐蕃狼族的骨头？"剑柄虎符突然变形，弹出枚指纹鉴定仪，"多亏娘娘腔太子爱涂丹蔻，昨日本将取了他十指油膜。"
珞桑突然拽过阿姑的左手，鎏金护甲刮开她腕部皱皮，露出底下闪着蓝光的机械血管："难怪婆婆从不吃热食，原来喉管里装着制冷器？"
沙盘彻底崩塌，航天舱残骸中升起全息投影。身着龙袍的三皇子正在给婴儿时期的太子喂药，药碗里浮着的正是狼牙碎片。阿姑发出野兽般的嚎叫，舍利子串突然勒住自己脖颈："你们怎敢...怎敢动我的涅槃局..."
傅沛霖踩住她乱蹬的腿，剑尖挑开衣襟。心脏位置镶嵌的航天芯片正在超频运转，表面刻着的吐蕃密文突然扭曲成汉字——山河易主。
"好个山河易主。"珞桑突然将铜镜碎片按在自己唇上，纳米机器人立刻拓下口型。当她转向傅沛霖时，所有碎片齐声嗡鸣：「三皇子非真龙」。
阿姑的机械眼突然弹出眼眶，在空中炸成两团火球。火光照亮舱壁暗格，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具冰棺，每具都躺着面容酷似傅沛霖的少年。
"将军现在信了？"珞桑的银链绞碎最后一颗舍利子，内藏的微型摄像机播放出太子更衣画面——当他转身时，铜镜倒影分明是个狼首人身的怪物。
傅沛霖突然撕开右臂绷带，量子纠缠器的蓝光里浮现现代实验室场景。他抓住珞桑的手按在跳动最剧烈的血管上："若我此刻启动时空跳跃..."
"那就带上这个。"珞桑撬下心口鳞甲，底下藏着的芯片正在倒计时，"三年前你埋的量子锚，早就和太子的狼牙共振了。"
航天舱突然开始解体，阿姑的机械骨架在蓝光中扭曲成麻花。傅沛霖揽住珞桑的腰跃上横梁，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。纷飞的铜镜碎片里，无数个"三皇子非真龙"的唇语正在循环闪现。
"接下来去哪？"珞桑咬开他衣领暗袋，抽出染血的鹤唳峡布防图，"救你的红绳军？还是揭太子的狼皮？"
傅沛霖突然吻住她沾血的唇角，舌尖推过枚微型芯片："先去冷宫，取二十年前就该现世的龙凤呈祥诏。"
宫墙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，新制的金吾卫铠甲映着诡异蓝光。两人相视一笑，纵身跃入排污渠的刹那，量子纠缠器的蓝光吞没了所有铜镜碎片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