鎏金兽首烛台吞吐着幽红火焰,烛泪顺着蟠螭纹蜿蜒而下,在红木妆奁上凝成暗红珠串。珞桑垂眸望着手中合卺杯,琉璃盏身倒映着摇曳烛影,折射出破碎的光晕。指尖无意识着杯壁缠枝莲纹,素白肌肤在喜烛映照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,却因过分用力而微微泛白。
傅沛霖玄色喜服下,锁子甲的寒铁鳞片若隐若现。他侧身靠近时,甲胄边缘擦过珞桑手背,寒意顺着皮肤渗入肌理。杯底映出狼首徽记的阴影,狰狞獠牙仿佛随时要择人而噬。这枚象征傅家军权的徽记,此刻却在洞房花烛夜显得格外森冷。
"少夫人该饮安魂酒了。"喜娘尖细的嗓音打破死寂。鎏金托盘在她颤抖的手中倾斜,琥珀色酒液如毒蛇般蜿蜒而下。珞桑瞳孔骤缩,看着酒液滴落在青砖上,瞬间蚀出密密麻麻的蜂窝状小孔。刺鼻的腐蚀气味混着喜烛香,在密闭的新房内弥漫开来。
千钧一发之际,傅沛霖腰间长剑出鞘半寸,剑鞘横挡在珞桑唇边。酒盏坠地的脆响中,白烟裹挟着腐蚀性液体腾空而起,在龙凤呈祥的锦帐上烧出焦黑窟窿。珞桑抬眼望去,正对上傅沛霖沉如寒潭的目光,那双眼中翻涌着警惕与算计,却又在扫过她面容时,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。
"傅家的待客之道倒是别致。"珞桑纤手轻扬,扯下缀满珍珠的红盖头。金丝银线绣就的并蒂莲,不知何时己被暗器削去半边,断线的珍珠滚落满地,在烛火下泛着冷光。她凝视着窗棂上密密麻麻的弩箭孔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——那里有道狰狞的鞭痕,是三日前在冷宫密道攀爬时留下的旧伤。此刻,伤口随着心跳阵阵发烫,仿佛在提醒她这场婚礼背后暗藏的杀机。
傅沛霖忽然长臂环住她的腰肢,带着凌厉风声跃上房梁。喜服宽大的下摆被三支透骨钉死死钉入床榻,绸缎撕裂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。珞桑撞进他带着松烟墨与血腥味的怀抱,耳旁传来他低沉的耳语:"东南角那盏走马灯,数到第七转就闭气。"
走马灯的竹骨吱呀作响,纸面上绘着的竹马小人在火焰映照下诡异地转动。安魂香混着血腥气弥漫开来,珞桑默数着灯影,余光瞥见傅沛霖腰间玉佩闪过冷光。那枚和田玉质地温润,却在玉芯处嵌着玄铁纹样,与她在冷宫密道墙砖上见过的图腾如出一辙。记忆如潮水般涌来,那些在黑暗中摸索的时刻,砖缝里若隐若现的神秘符号,此刻竟与眼前人产生了微妙的联系。
"少将军要带我看的囚笼..."珞桑故意踉跄着撞向傅沛霖胸膛,指尖划过他锁骨处狰狞的旧疤,"莫不是拿自己当饵?"她的声音带着三分娇嗔,七分试探,目光却如鹰隼般紧盯着他的反应。
话音未落,地面突然传来沉闷的轰鸣。傅沛霖双臂如铁钳般收紧,带着她急速下坠。玄铁锁链擦着耳畔飞过,在石壁上迸出幽蓝火花。珞桑后背撞上冰凉的金属栅栏,刺骨寒意顺着脊椎蔓延。她这才惊觉,囚笼的纹路竟与傅沛霖佩剑鞘上的星轨图纹严丝合缝,仿佛出自同一匠人之手。
"三年前漠北流民暴动,押送囚车的玄铁链能熔断精钢。"傅沛霖忽然掐住她手腕,将她按在锁链上。陨铁特有的寒意顺着血脉首冲心口,珞桑忍不住轻颤。"可它们遇到这个..."他的剑锋出鞘,冷冽的光芒照亮囚笼。
奇异的共鸣声响起,剑身浮现的暗纹与锁链产生共振,细碎光尘在空中流转,渐渐凝聚成卷宗残页的幻影。"流民密档"西个朱砂字在虚空中渗出血珠,字迹边缘扭曲变形,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冤屈。珞桑瞳孔微缩,这些正是她苦苦追寻的线索,却没想到会在新婚夜以这种方式出现。
"你故意让我发现冷宫密道。"珞桑猛地挣开他的手,发间玉簪抵住他喉结。簪头镶嵌的红宝石随着动作轻晃,映得她眼底寒芒更甚,"从幽会杀局到和田玉佩,少将军布的棋倒是环环相扣。"
傅沛霖忽然轻笑出声,就着簪尖往前倾身,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:"夫人不也顺着棋路,把毒下在合衾酒里?"他指尖划过她染着胭脂的唇,将沾着龙脑香的手指递到她鼻尖,"毕竟能诱发前朝秘术的香料,整个上京城..."
机关转动的轰鸣声骤然响起,囚笼顶部缓缓开启,露出暗藏的星空图。陨铁锁链如活蛇般缠上二人脚踝,冰凉的触感让珞桑浑身紧绷。在眩晕中,她看见傅沛霖瞳孔泛起金芒,与自己腕间突然浮现的凤凰图腾交相辉映。这神秘的图腾,正是她前世至死都未能解开的家族秘密。
"抓住为夫。"傅沛霖在剧烈的下坠气流中扣紧她的手,掌心的温度透过相握的指尖传来,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。他手中长剑劈开黑暗,地缝深处传来万马嘶鸣,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地下奔腾。"你要的流民真相,可都在将军府地底的囚笼里。"
珞桑望着他坚毅的侧脸,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石壁上,交织成难以分辨的轮廓。她握紧他的手,指甲深深掐进他掌心,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,心中却涌起莫名的信任。或许,这场精心设计的新婚夜博弈,正是揭开所有谜团的开端。而她与傅沛霖之间,注定要在这权谋旋涡中,共同探寻被深埋的真相。